魏十七隻是靈機一動,留個後手而已,並沒有深思布局的打算。他與秦貞聊了會,見光微亮,便召來雁群,繼續上路。
飛了月餘,二人終於來到了隴丘山。
魏十七抬頭望去,刹那間,神不守舍,五雷轟頂,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蒼穹之下,巍峨群山被一隻大手生生抹去,剩下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綿延千裏萬裏,望不到盡頭。與地之間,隻剩下灰與黃,灰的是石,黃的是沙,一層層向遠方推進,由粗到細,涇渭分明。
地下仿佛埋著一個大火爐,沒有風,熱氣氤氳飛騰,地平線扭曲,海市蜃樓時隱時現。雁群察覺到凶險的氣息,徘徊不下,嘎嘎哀鳴。
最初的震撼漸漸退去,意識重新回到軀殼裏。千都城,鳳城,一度沉睡在隴丘山深處,如今山和城蕩然無存,連遺跡都找不到半點。區區上古異獸的一截殘軀,與大象真人一場惡戰,竟然把大瀛洲毀成這副模樣,難怪連李靜昀的一具分身都被重創,慌不擇路,惶惶然逃入杜節山,以七竅洗心藕鎮下傷勢,苟延殘喘。
眼前無邊無垠的荒漠讓他感覺到自身的渺。上古異獸橫行大瀛洲,與跨海而來的真仙惡鬥,隕滅萬年後,一截殘軀複蘇,猶能匹敵大象真人,真仙,真仙境,那又是何等強大的存在!
不親眼目睹大戰後的隴丘山,無法想象對手的強悍,李靜昀是大瀛洲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不是他可以平視的對象。也隻有胡不歸出盡底牌,才能將其擊退,若是那瘋女人沒有去尋胡不歸的晦氣,率先盯上自己,又會是怎生一番情形?
魏十七打了個寒顫,周身拔涼拔涼的。實力的不斷膨脹讓他產生一種錯覺,他縱然不及李靜昀,相差也不遠,但眼前的一切給了他當頭一棒,之前的雄心壯誌是多麼可笑,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力量,渴望變得強大。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反複提醒他,一定要來隴丘山看一眼,親眼看上一眼。
他來了,他看到了,也看清了自己。
魏十七沿著荒漠的邊界飛了三三夜,不眠不息,如癡如狂,雁群終於撐不下去了,三三兩兩撲下雲端,墜落在一片戈壁上。秦貞不知出了什麼事,見師兄神情有些異樣,似乎心事重重,不由擔心起來。
黑頸灰雁筋疲力盡癱倒在地,再也飛不動了。秦貞取了水袋,投入一枚辟穀丹,搖勻了喂過雁群,將它們聚攏在一處,一一安頓下來。頭雁叫了兩聲,似有些委屈,秦貞摸摸它的頭以示安撫,多喂了一些水。
魏十七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歎了口氣,唏噓不已。
秦貞收起水袋,依偎在他身旁,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龐,輕聲問道:“怎麼了?”
沉默了片刻,魏十七澀然道:“其實也沒什麼,隻是之前一直走在懸崖邊上,沒有察覺,現在有些後怕了。”
他張開手臂,將秦貞抱在懷中,感受著身軀的熱力,欲念漸生。他分不清楚,挑逗他的究竟是不離不棄的師妹,還是那陰魂不散的李靜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