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千萬隻螞蟻咬噬著髒腑,抓又抓不住,撓又撓不到,史少遊把自己扭成一條蛇,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可是這呻吟千回百轉,餘音嫋嫋,與其痛苦,不如歡愉,聽得桂雲臉麵上掛不住,尷尬萬分。
劍絲在體內遊走,堪比殘酷的刑罰,呻吟很快變成了哀號,史少遊熬不過去,喉嚨愈來愈響,聲嘶力竭,將衣衫盡數扯爛,指甲在肌膚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抓痕,隻片刻工夫,就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像一條死蛇,軟搭搭趴在地上,時不時抽搐一下,顯示他還活著。祿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毫不留情,操縱劍絲仔細探查,確認沒有魔氣入體的痕跡,才放過他一馬。
人身脆弱不堪,劍絲入體,又不傷及根本,對她來也是沉重的負擔。
桂雲將史少遊抱到一旁,與師宣吾放在一處,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中不是滋味。門下弟子雖然不成器,畢竟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後輩,道門衰落已久,能找到這些個種子已屬不易,如今當著外人的麵,一個個癱成死蛇,叫他臉上怎麼掛得住。但是掛不住又能怎樣?師尊故意避而不見,董師妹被妖氣壓製,祿一點香火情都不留,老實人也有忍不住的時候,心中像憋了一團火,動作都有幾分僵硬。
還剩下何道流、封安國、徐衍真、丁啟平四位外門弟子,一個個臉色十分難看,以真傳弟子的修為,尚且扛不下來,輪到他們想必更是不堪。桂雲忍氣吞聲,上前情道:“祿前輩,這些個外門弟子修為淺薄,恐怕熬不過劍絲入體的磨礪……”
祿冷冷道:“熬不過也要熬,若沒有魔的下落,下一個就輪到你了。”她掃了四人一眼,目光落在徐衍真臉上,不知何故,隱隱覺得他有些異樣。
桂雲臉色大變,正待開口,忽然腦後生風,眼梢瞥見一道身影淩空躍起,直撲向白蛇精白,不是旁人,正是徐衍真。他心思轉得極快,肚子裏一迭聲叫苦,悔恨不已,沒想到魔當真藏身於此,暴起傷人,這下子就算有一千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董千裏窺得真切,心中打了個咯噔,暗道:“竟然是此子!”
她雖不大管事,但平日裏冷眼旁觀,早就察知徐衍真心思活絡,雖是外門弟子,卻學足了史少遊的壞樣,偷偷溜去二相殿,與那些妖女鬼混,沒想到他竟被魔附體,淪為傀儡,潛伏在他們之中,壞了諸多門人的性命,陰險之極。
白秀眉微蹙,輕輕探出右手,拇指食指指尖相扣,剩餘三指微微翹起,妖氣凝聚成一個漩渦,將吐而未吐,暗藏殺機。董千裏肩頭頓時一鬆,劍在鞘中嗡嗡而鳴,她五指緊緊握住劍柄,手背上青筋凸起,猶豫了一下,卻沒有拔劍。
她要看看魔的手段,白的底細。
危機一觸即發,徐衍真似乎察覺到什麼,身形忽然一滯,驟然靜止在空中,張開雙臂,像一隻詭異的大蝙蝠,臉麵鼓起無數大包,起伏遊動,砰的一聲炸開來,一縷黑煙射將出來,繞過妖氣,朝白口鼻鑽去。事出突然,祿忍不住輕呼一聲,一顆心怦怦亂跳,感同身受,魔氣侵蝕近在咫尺,疾若流光,易地而處,她自忖萬萬躲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