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君士坦丁堡有一部分城牆,在東方與西方的分界點上橫亙了1000年。曾經綿延20多公裏的牆體上,聳立著96座塔樓和300多座角樓、碉堡,讓來自基督徒和穆斯林軍隊的24次大規模圍攻先後飲恨而去。

這座恢宏的不敗之城,在1453年迎來了不同尋常的入侵者。奧斯曼土耳其大軍不僅擁有司空見慣的步卒、騎士和戰艦,還帶來了從來不曾出現過的、被稱作烏爾班大炮的新式武器。這種青銅大炮長5米,重17噸,口徑762毫米,所用的花崗岩炮彈重達680公斤。在震徹古今的轟鳴持續了48天之後,以東羅馬的旗幟屹立千年的巨城坍塌了,崩潰了。

從此,在技術進步的腳步聲中,不論是東方還是西方,不論是護衛文明的長城還是守護王權的都城,即便依然矗立,也隻能淪為後人憑吊往昔歲月的文化陳跡。

“當我初到福特汽車公司的時候,我會特意帶上自己的午餐,在碼頭坐下來邊吃邊看。我們擁有整整一支自己的船隊,它們會把礦石送到煉鋼的車間。這很神奇,更神奇的是,我們所有人每天都賴以生活的物品,就是在這裏生產的。而你竟能看到它們從原材料到成品的整個誕生過程。”福特公司曆史專家羅伯特·克裏普克如此自豪地說。

奠基人類工業時代的力量,就儲存在這座已經老去的新城堡裏。

從空中俯瞰福特公司的魯日汽車城,這是269個足球場範圍的鋼鐵場所。每個月,隻是為了93座工業建築的清潔工作,就得用掉3500個拖把頭。從往高爐裏填煤,到給銅製的機械抹上一層油,足足8萬名工人才能填滿這座無人居住的城市。為了適應他們,這裏設置了多套消防係統,設備齊全的醫院,以及一支3000多人的內部治安隊伍。

亨利·福特是魯日城的締造者,也是第一個把大規模流水線作業引入汽車製造業的人,僅僅組裝一個發動機的環節就被他分解成了86道工序。

羅伯特·克裏普克說:“福特真的是投入了我們手上所有的資源,就讓我們用這種方式生產吧,把這麼多人集中在一個地點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在當時的歐洲,汽車是一種精雕細琢的手工奢侈品,在底特律卻好似生產火柴盒和曲別針一般,每隔49秒就能下線一輛。

從黝黑的礦石到亮閃閃的汽車,魯日城確實容易讓人聯想到造物主。把資源集中在一個盡可能狹小的空間裏,福特便領導人類打開了工業生產的高效之門。

亨利·福特還有一個未竟的夢想,那就是要確立一個完全自給自足的“工業金字塔”,甚至連做油漆的黃豆都得產自福特旗下的農場。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夢想,而是人類貫穿整個時代的工業生命觀。洛克菲勒石油集團、通用電氣、杜邦化學公司、克虜伯公司、美國鋼鐵公司……工業時代的巨子概莫能外,他們都試圖網盡天下資源。

集中,是最貼近工業時代人類行為本質的設計,整個行星的表麵都是如此演化的。

亨利·福特出生的時候,隻有1/5的美國人居住在城市;而在他去世的時候,隻有1/5的美國人不居住在城市。

“這個老係統究竟是什麼?它基於一座金字塔,有很多人處在底層,隨著等級的上升,人會越來越少。每個人每時每刻都在給別人排等級。我們給東西排等級,給人排等級。人們會拉著你問,你的階層是什麼?你的地位是什麼?人們像猴子一樣,彼此梳理著皮毛,維持著彼此的地位。並且我們都自問:我的等級是什麼?我的地位是怎樣的?”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講座教授大衛·史塔克如此思索。

美國南加州大學傳播學院教授曼紐爾·卡斯特爾說:“我們已經不再處於工業化社會了,盡管還有很多工業化的趨勢,但是我們已經處於另一種社會結構。現在人人都在談論網絡社會。”

某種意義上,這就是我們能夠麵對的新時代。

懸掛在波音公司全球供應鏈中心東側牆壁上的碩大的液晶屏幕,監控著每一架波音787客機從生產到服役的總流程。

這是一條長得超乎經驗和想象的流水線。

意大利,“永恒之城”羅馬,阿萊尼亞公司出產的碳纖維複合材料,正在固化定型;剛剛完成測試的機翼前緣,正在俄克拉荷馬州準備出廠;沈陽飛機工業公司提供的艙門和方向舵,已經擰上了最後一顆螺絲;載著英國羅爾斯-羅伊斯發動機的巨輪,正在大西洋上跨越萬裏怒濤;一架編號002的波音“夢想搬運工”則正從日本神戶機場騰空而起,它那特別改裝的腹腔中,正躺著一對機翼主體,它們是從日本三菱重工的熱壓車間剛剛下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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