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命不可違。
皇帝早已派使臣前往雪龍國,足以證明此舉已箭在弦上,勢在必行,恐怕連雪龍國那邊也已經安排妥當,隻等著這邊派人去接人。這事瞞得如此滴水不漏,若不是皇帝跟他說起,他這個當事人還真不知道。
他實在太麻痹大意了。
紫月祁心知皇帝此刻並不是要問他的意願,而是要他點頭。對,就算心裏一千個不願,也得心甘情願地點頭,以示皇恩浩蕩。
思畢,俊眉疏朗,紫眸宛如天庭中水玄鏡那般明亮透徹,微微下闔,流光在裏麵泛濫似在無奈更似在譏諷。
玉階之下,淡雅出塵宛如一支出水白荷的美男子微一躬身,含笑作揖,聲音還是一貫的得體溫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冰霜公主如此絕代佳人,皇上幫臣定下這麼一門大好親事,微臣自當感激不盡。日後敢不向朝廷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之力!”
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紫鈺也笑著點頭。端坐在金碧輝煌的龍座上,拿了一本奏折在手,頭也不抬便道:“時候還早,母後一直惦記著你這幾天怎麼沒進宮來呢。你若沒事,去給她請個安,順便把這件大喜事跟她說了。朕眼下還有些奏折未批閱,恐怕不能陪四弟一道去,你替朕問候母後。”
“那臣先告退了。”
紫月祁去見了皇帝的生母孝慈太後,並將與雪龍國公主聯姻一事輕描淡寫說了。孝慈太後起初有些驚訝,後來聽是皇帝開了金口,也就沒再說什麼。
“祁兒也到了該成家立室的年紀了。既然一直沒有喜歡的女子,哀家看皇上替你定下的這門親事不錯。哎,現在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孝慈太後十分感慨,不知是在想小一輩都已經長大成人,還是在感歎自己韶光不在。
“皇母說得很是。兒臣也是這麼想的,難為皇上日理萬機,還如此為做弟弟的操心,兒臣慚愧。”紫月祁笑了笑,隨口附和著。在這種場合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是愚蠢的,不僅弄得大家沒意思,還會將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
就這樣虛偽地寒暄著應和著,算是盡了母子相敘之樂。這種事情幹多了,紫月祁也是駕輕就熟,在外人看來,就宛如他真是太後的親生兒子一般。
拜別孝慈太後,紫月祁坐了一頂輕乘小轎離開慈寧宮。宮門外,早有晉王府的馬車在北門等著,車夫見他出來,急忙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動作漂亮流暢,看出來是個練家子。
那人上前一拜,才道:“四爺……”
“回府。”紫月祁像是懶得再多說一個字。平日如沐春風的俊臉上,那微蹙的眉心像是籠罩著一層吹之不散的烏雲,陰鷙幽深。
“是,四爺。”
車夫從來沒見過主子臉色如此差過,也不敢耽擱,急忙快步跟上。
天氣越來越熱,桃李也漸漸脫了花瓣織成的錦衣玉緞,不經意一看,那枝椏上曾幾時已懷抱上青青的小小果實,這樣疏朗掛在枝頭上,倒是十分憨態可掬。
我站在樹下等人,閑來無事,開始列兵點將,將那才青梅大一點的果子挨個兒順數一遍,倒數一遍。
這樣數到第十遍時,終於看見一抹雪白的身影從遠處走來,我沒看向他那邊,繼續怡然自得數我的杏子。
紫月祁從花廳那邊走來,見我數得津津有味,美眸宛如夜半才綻放的曇花,溫柔笑道:“顧弟第一次到為兄府上,卻不看我一眼,反倒是眼瞅著饞著這些杏兒果子的,再這樣為兄都要吃醋了。”
我回眸見他站在身後,笑容彎彎:“還不是因為大哥貴人事忙,才這一會兒工夫就已見了幾撥貴客。我不敢叨擾,隻得數這杏子打發時間,若是大哥真的吃醋,那小弟就愧對這一樹的果子了。”
紫月祁笑道:“原是我不對,冷落了顧弟。”
看了一眼石桌上幾不曾動過的果脯糕點還有,命人將其撤了,換上一套青花瓷具,親自斟了茶,雙手捧杯遞給我。“賢弟喝了這一杯,就當是大哥賠罪了。”
我喝了茶,方道:“大哥大婚在即,忙一些也很正常。”
紫月祁一愣,露出笑容,“顧弟已經知道了?”
我扯開笑容,“也不是我這人愛打探消息。實在是因最近京城的老百姓將這件大喜事傳得沸沸揚揚,連我府上的丫頭婆子都天天討論這個,我想不知道都難。大哥是個好人,小弟能親眼看見大哥喜結良緣,心裏也十分高興,所以今日特來賀喜。”
紫月祁深深看著我,一雙明亮如空中皓月的紫眸銳利得仿佛要洞悉我的心事,“顧弟是真心來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