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蘇白勉強擠出一抹苦笑來,“是我的家啊~我給你說說我家的事吧。我上麵還有一個哥哥,是個腦癱,從小到大,吃喝拉撒,每一樣都要靠人照顧。後來,也不知道我爸媽是怎麼想的,就說要再生一個女兒,等將來他們沒了,也能照顧從小就腦癱的哥哥。最主要的是,生女兒,同樣是腦癱的概率幾乎低到不計,而生兒子,那概率卻在百分之四十。”
秦牧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頭,雖然他已經聽了一個大概的版本,但此時聽了這個故事裏一個當事人的講述,秦牧心底慢慢生出一種對於蘇慶的厭惡來。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一對父母,為了一個殘疾的孩子,去製造出另外一個健康的孩子,然後讓這個孩子從出生起,就背負起一個不死不休的擔子,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蘇白的故事還在繼續,“我想上學,讀了六年書,讓我骨子裏那種想要依靠知識來改變家庭命運的想法愈演愈烈。可是我爸告訴我,家裏沒有錢供我去讀書,因為有人給我那個腦癱的哥哥介紹了一門親事,家裏的錢都要拿去置辦彩禮。嗬,多可笑的借口!我不反對爸爸他們偏向哥哥,甚至於從小到大,我就從沒想過要去跟哥哥爭什麼,因為哥哥是病人,我四肢健全,能跑能跳。可這個借口……”
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蘇白的臉頰流入鬢角,說到底,他還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哪怕裝的再堅強,那種由骨子裏滲透出來的脆弱與無助,哪裏能和成年人相比?
“我想去讀書,哪怕不是市裏的一中,隻能讀一所不怎麼好的學校……可是,我根本沒有錢教學費……我想去磚窯廠搬磚攢學費,可磚窯廠說我是童工,不要我……”蘇白並沒有說他與爸爸之間最後的冷戰,也許是潛意識裏,他還是想維護一下父親高大的形象。
“你的成績單呢?我能看看麼?”
“在我上衣口袋裏。”這樣東西,蘇白倒是一直隨身攜帶著,以前是怕自己不小心給弄丟了,現在則是變成了他心底的一個念想。也許,他該找點東西,把這東西裝裱起來,也算是他曾經努力過的證明。
秦牧倒是沒急著去翻蘇白的口袋,事情都發展成現在這樣了,蘇白沒必要對自己說謊。
最後,秦牧還是把蘇白送了回去,又陪他去書店挑了基本書送給他,並囑咐他要對自己好一點,學習這東西貴在堅持不懈,扔下了,以後想要再撿起來就難了。
蘇家的情況,比之蘇白生病前又有了新的變化。這次,蘇慶是怎麼看小兒子怎麼不順眼,恨不得自己壓根就沒生過這麼個不懂事的玩意兒,在家裏,幾乎就把蘇白當成了空氣一般的存在,甚至吃飯的時候,如果沒有蘇奶奶在一旁,都能用眼神直接把蘇白逼下桌去。如果不是看著自家錢都已經花了,彩禮也下了,怕人家女方家裏挑自家理,蘇慶早就不顧顏麵直接把蘇白趕出去了。
眼下的情況,蘇奶奶最為一個背都佝僂了的老太太,能做的,隻有盡量護著她的小孫子,慢慢和兒子磨。隻期待某一天,這對父子能夠突然開了竅,和好如初。
變故發生在一個極度燥熱的午後,蘇白才幫著奶奶整理了采摘回來的野菜,該曬成幹的鋪好晾到院子裏,該製成醬菜的,洗好了一層層緊密的碼放在壇子裏,再撒上鹽巴和調味料,用黃紙和泥漿封了口,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等著他們自然發酵成美味的食材。
蘇白的班主任老師頂著日頭來到蘇家,一張臉上幾乎要笑開了花,進門就逮著蘇白的手直說他真是好運氣:“你們知道麼,今年有人在市一中讚助了幾個特招名額,給學習成績出類拔萃,卻苦於種種原因,不能到高等學府就學的孩子!而且,人家上麵說的明白,這次被讚助的孩子,不但三年的學費、雜費、住宿費人家全包,要是期中期末能夠考到年級前幾名,還給獎學金!我這一琢磨,咱這一屆,蘇白不就是最好的人選麼!這不,收到通知,我就急匆匆地從學校趕著來給你們報喜了。”
蘇白和蘇奶奶聽完班主任老師的話以後,各自瞪著眼睛麵麵相覷,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誰也沒能想到,這時候天上竟然掉下個磨盤大的餡餅,還能正正好好的,就砸在了蘇白頭上!這幾率,可不比天上下紅雨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