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鎮夥長館,夥長周衝正襟危坐於中堂之上,用複雜眼神看著左手邊一名正在品茶的青衣長袍青年,心中略帶鄙夷且夾雜著絲絲畏懼。
鄙夷,是看不上這青衣長袍青年的出身。大興朝實行九品中正製,每一品級、官級所穿服飾、顏色都有明確規定,青衣代表此人來自社會最底層的民。放在尋常,隻需隨便找個理由,甚至士族階級的自己,可以當街斬殺。
畏懼,則是此人來自書院。書院與大興朝一起成立,由張之柬所創,此人乃太祖皇帝通過舉孝廉製度入朝為官,現為中書令。書院成員一大部分來自通過舉孝廉為官的平民,剩下的則是各地頗有名望等待入仕的平民。
換而言之,書院其實是一個組織,是由通過舉孝廉為官之人組成的。之所以會這樣,也是大興朝法令促成的。依法令,凡是通過舉孝廉為官的,不得通過舉孝廉製推薦其他人;自身也無法跨越階級,一旦致仕就會重新成為平民。這導致他們不得不聯合起來,以確保致仕之後不會被報複。好在朝廷又令,各地士族必須每年通過舉孝廉製度推薦一定比例的平民,且不得作假,一經發現全族處死,以確保舉孝廉製度不會流於形式。從而,書院現在勢力遍布6道12衛府28省213州。
太祖皇帝本意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遏製士族對朝堂的影響力,從而達到各方勢力平衡。可現在士族內部矛盾重重,甚至部分中品以下士族,為了自身利益,已逐漸跟書院融合在一起;書院內更是齊心協力,朝堂之上甚至已有人提出廢除士族製度,逐漸有尾大不掉的局勢。好在,書院勢力暫時無法深入軍隊,一時之間還算風平浪靜。
“報!”一名小校急步衝入,跪地低頭拱手。
周衝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滿。“說!”
“楊哨長已自北門入城,三人三匹,未見有人尾隨。”
周衝閃過一絲驚訝,揮揮手。“下去吧!”
見小校遠離,周衝轉頭看向那名青衣書生。“楊辰竟敢來。管先生有何看法?”
“有何不敢?”管姓書生輕輕放下手中茶杯,淡淡回道,“他若不來,豈不落你口實。”
周衝眉頭閃過一絲怒色,一介平民,若不是有書院倚仗,平日豈敢用這番語氣與自己說話。但想想自己實在得罪不起,急忙換了一副麵孔。“先生說的是。”
“大興軍令,哨長以上各級軍官,每三個月需向上級述職。因故不來,視為叛變。他若是不來,我們也不用這麼麻煩。況且,就算他來了,你我也拿他毫無辦法。”
周衝聞言,想了片刻,不由長歎。因為大興另有軍令,軍以下各團、隊、夥各級軍官述職期間,若在長官防區出現意外,長官同罪。也就是說,如果楊辰出現除因病、自身原因之外,其他緣由死在威武鎮,那麼自己也要以命抵命,這是防止上級軍官隨意迫害下級軍官。
“三個月前,先生可說過,唯有借助這次機會,事才能成。現在又……”周衝不由急道。
看著周衝心急如焚的樣子,管姓書生不由暗笑,心中更是泛起鄙夷。這些來當兵的士族子弟果然是不學無術,甚至不動腦子。但凡用心讀點兵法,鑽研法令,便有無數種辦法辦成這件事。不過這樣也好,若他們動腦子,自己此番行事恐怕要多費點周折。
“急什麼。”管姓書生微微一笑。“法令說的很清楚,若他因自身原因或因病等問題死去,隻要您用心救治,就不會追您半分責任。”
“哦?願聞其詳。”
“受了那麼重的傷,能活過來已屬不易。此番又長途跋涉數十裏來述職,那剛剛接好的骨頭隻怕要裂開一二,傷勢必然加重。受傷就要喝藥,正所謂是藥三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