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賓主盡歡，直到後半夜，伽楠在大殿前辭別眾人，身後隻跟著小喜子慢慢向遠處的營帳走去。
他難得這樣放縱自己，隻覺得天地開始旋轉，山風徐徐吹來，一種飄飄若仙的感覺暖洋洋地散在四肢百骸，這讓他想飛。
小喜子見主子腳步虛浮，但是每當一踉蹌，他總是縱起幾尺或丈餘高，好像玩得很愜意，便也不去攙扶，隻是在後麵跟著，暗暗心疼。
幾年來，文泰和小椿子被留在京都，他是陪著明誠郡主一起過來找尋伽楠的，自從重新跟隨在他身邊，就從來沒有見他笑過，今天雖然笑了，但連木訥如他，也感覺到他的笑未達眼底，盡是裝出來的。他知道殿下是為了文梓顏痛苦，他本來也是很喜歡文姑娘的，不過後來實在想不明白她怎麼說嫁就嫁了，而且好端端地在宮裏做她的皇後，還生下了二皇子。現在小喜子非常恨那個文姑娘，想他家的殿下是天人之姿，在所有人心目當中，天下應該就沒有哪個姑娘真正配得上這位天之驕子的。就算文姑娘長得也是傾國傾城，憑著她的身世遭遇，她也不配做皇太子的女人……
伽楠眼中，天上的月亮開始模糊分裂，漸漸幻作了一張笑臉，她在前方的空中又跳又唱，篝火映紅了她嬌美的容顏，隻見她丹唇輕啟，歌聲婉轉飄蕩在藥王山的上方。
伽楠從未覺得如此歡快，追著她的身影淩空虛步，劍已在手，他在半空舞起了美麗的劍花，陪著她一起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小喜子見主子的劍舞得仿佛輕雲蔽月，飄颻若流風回雪，行雲流水之間讓他這個劍道的外行也覺得淒美卓絕已極，不由看得呆了。
伽楠兔起鶻落，忽然腳下一空。
小喜子驚呼一聲，不假思索地奮起全身的力量縱上去，一把抱住了不知腳下是山崖的伽楠。可他這一衝一抱力量太大，不僅沒有把伽楠拉回來落到地上，反而抱著他撞出更遠，毫無憑借之處，兩人一起筆直落了下去。
小喜子心裏隻覺得這下子掉下去要摔個粉身碎骨，難為他在半空中還想到一會落地時一定要墊在太子的下麵，絕對不能叫皇太子就這麼失足摔死。可是他還來不及動作，就覺得伽楠淩空反抱了回來，另一手一抖，一條東西從他袖中射了出去，驟然纏上山壁上的一棵小樹，拉著兩人忽地飛了過去。
“小顏別怕。”小喜子剛落到地上，驚魂未定，伽楠就整個壓了上來，緊緊將他抱住，聲音裏盡是哽咽：“這次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們……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小喜子嚇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殿下今日醉得可真是徹底，竟然連他這樣的小太監都能夠錯認成文姑娘。他本想提醒殿下文姑娘早就成了皇後，轉念之間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今夜可不正好是明誠郡主的大好機會？
他一邊扶著伽楠，一邊打量落下來的地方。
好在月光很明亮，他一眼就分辨出落在山東麓半腰上的一個叫查拉魯普的石窟寺口上，從這裏回去並不遠。他剛想長嘯招呼山上的人來幫忙，已經聽見人聲從上麵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