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方悄悄進了彭景陽的屋子,四下打量一下,最醒目的是一個很大的帆布背包,旁邊有測量儀、三角架。打開帆布包,裏麵有羅盤、小鐵錘,還有些圖紙。
打開圖紙,除了不規則的浪線,還有不少莫名其妙的符號。
林振方心想,這跟老道畫符差不多,都畫了些什麼呀?
陳朋伸過頭看看,說:“大概就是找錫礦用的,咱外行,哪看得懂!”
林振方思索了一陣,說這幾天他怎麼不上山了?今天怎麼又想起上山了?
“叫你慣的。”陳朋說:“有好酒好飯供著,又有天下第一美女陪著,幹嗎滿山滿嶺地去出苦大力呀!這貓吃足了,還不抓耗子了呢!我說掌櫃的,弄不好雞飛蛋打一場空,可別叫這個窮酸臭小子涮了。”
林振方一邊往背包裏裝東西,一邊想,是啊,可別肉包子打狗,有去路沒回路啊。他在地上轉了幾圈,又下狠心地一跺腳。
陳朋誤會了,問:“轟走他?”
“不。”林振方說,“供足他,他要什麼給什麼。如果我看走了眼,算我倒黴。”
陳朋說:“現在可是分文無有了。總不能讓人家房客再交第三年房租吧?這房子,咱隻能白住兩年啊。”
林振方說,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嗎?
陳朋問他有什麼門路?天上不下錢,地上不長錢。
“你別管,我找人去借印子錢。”林振方咬咬牙說。
“為了供一個臭無賴,你借高利貸?”陳朋大為吃驚,“你瘋了吧?那可是大加一的利呀。”
這天午後,彭景陽大搖大擺地搖著扇子回來了,身後跟著三四個商店夥計,手裏捧著大大小小的衣盒、帽盒,全放在桌上後,排成一列,等著付錢。
彭景陽老太爺一樣往太師椅上一仰,點起煙抽著,蹺起二郎腿,漫不經心地吩咐林振方說:“正好你在這兒。叫他們算算,一共多少錢,開付了吧。別忘了給幾個夥計點小費,大熱天跑腿不容易。”仿佛他是這裏的當家的。
陳朋氣得眼睛都藍了,攥起拳頭要打人的樣子。其實彭景陽早看到眼裏了,裝作沒看見,他從煙霧中去看林振方。
林振方一絲不慌地從幾個店夥計手中接過賬單子,略略一看,汗水立刻下來了。
“一千多?”陳朋湊過來一看,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這都買的什麼呀?”
彭景陽說得輕描淡寫,不過是一些女人的衣服、化妝品。香水不錯,真正巴黎的夜來香,披巾也是地道的土耳其貨。
“你有女人嗎?”陳朋問。
“花紫荊不是女人嗎?”彭景陽慢條斯理地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總不能虧待了人家呀。”
陳朋咬著牙,雖沒發出聲,卻從口型能辨出他罵了一句“操你媽”。
林振方卻沒表現出惱怒和小家子氣,他對陳朋吩咐道:“快請這幾位到客廳去用茶,錢馬上就付。”
陳朋帶著幾個店夥計出去,林振方對彭景陽說了聲“你先歇著”,也跟了出去。
在客廳門外,林振方正在想主意。
陳朋對林振方說:“這王八蛋是在害你呢,你還不一頓亂棍打出去?”
“你少說幾句不能把你當啞巴賣了。”林振方說,“你別火上澆油啊。得想辦法,馬上抬到一筆錢。”
“上哪去抬?”陳朋問,“才吃上幾頓飽飯啊?我看你是燒的,哪兒弄這麼個爺來供著!光有一個羅盤就是地質師了?哪個看墳地的都有這玩意兒。”
“我去張羅錢。”林振方說,“你先穩住這幾個店夥計,我若是晚飯前回不來,你就先打發了他們,給點小費,先打欠條,最晚後天一定還。”
“人家不幹怎麼辦?你可別坑我呀!”陳朋說。
“瞧你這沒膽的樣子。”林振方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你跟他們說,有這一大棟房子在,他們那幾個錢,不是九牛一毛嗎?”
陳朋隻好硬著頭皮說:“好吧,你可快去快回。別一去不回,可把我害了。”
他又吩咐陳朋:“給我寫兩張借據,一張借一千,一張借兩千,省得到時候我不會寫。”
林振方一直在考文垂莊園大鐵門外等候。
終於等到了,林振國駕著道奇車回來,一見了他,忙停車,跳下來問:“你在等我?”
林振方說:“等你好幾個鍾頭了。”
“看,臉都曬出水泡了。”林振國把自己的大草帽給他扣到頭上,埋怨說,這地方離赤道不遠了,太陽傷人,得常戴草帽。
林振方歎了口氣:“哪顧得了那些呀。”
林振國問:“遇到什麼難事了?你最近混得不是不錯嗎?”
“這個以後再說吧。”林振方說,“我急著用一筆錢,你幫幫我。我借據都寫好了,給高利息。”
“又來了,又是親兄弟明算賬?”林振國說,“我剛支了薪水,加上以前存的都在區妹仔那,大概有五十多塊,夠不夠?”
林振方苦著臉說:“零頭都不夠。”
林振國吃驚地問:“那你要多少?”
林振方說,至少得1 000,2 000更好。
林振國說:“你真敢獅子大開口啊!你要這麼大一筆錢幹什麼?買房子買地嗎?”
林振方說:“那你就別管了。對我,你心裏還沒數嗎?我不會亂花一分錢的。”
“這我倒信。”林振國說,“可我上哪兒幫你去弄一兩千塊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