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說,他是海盜摧殘良家婦女的產物,永遠洗不掉恥辱印記。那麼乞求他充當畸形愛情的緩衝劑呢?
你見過一個豪賭聖手兩天一夜把一個賭場贏到手了嗎?贏得幹淨徹底,連老板金凱的三個老婆、兩個女兒一起“過戶”到申禮明的名下了。這不是神話,好多賭客是目擊者,後來應老板之約,趕來見證的律師們,還有警察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目睹了賭場神話。先時是莊家發牌,後來輸急了,叫金凱打了幾個耳光,金凱親自披掛上陣,完全是一副與申禮明拚命的架勢。輸到500萬時,金凱突然想到牌會不會有問題?萬一他事前用重金買通了莊家兩個人搗鬼呢?
於是又從別的屋子調來十幾副新牌,也是飛刀牌。當然,金老板做夢也不會想到“鬼”在印刷廠,這實在是上天不佑他呀。
那天早晨,林振雄從霹靂山錫礦上回來,正碰上了這件奇案。
賭館門口是林振雄回家的必經之地。
幾輛警車亮著藍燈在叫,賭館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人,警察在5米以外布置了封鎖線。
林振雄的汽車經過這裏,他讓司機停車,搖下車窗張望了一下,問:“出了什麼事?”
一個警察說,來了一個大賭客,兩天一夜,把整個賭館都贏了個淨光。賭場金老板急了,掏出槍來拚命,沒得手,後來自殺了。
這時人們閃開一條路,蒙著屍布的屍體被從賭館裏抬出來,擔架還往下滴血。後麵跟著一群警察,還有法醫。
隨後,申禮明走出來,對幾個警員說:“我修理一下房子,馬上開業。將來仰仗各位的地方,請高抬貴手。”
幾個警員忙說:“好說。金老板是自殺,我們都認定了,請放心,與您無關。”
申禮明抱拳送客,一回頭,看見了林振雄,便走過來,對車裏的林振雄說:“你看,有福不用忙,該是誰的跑不了。二十多年了,這賭館在兩天內就叫我贏回來了,你再把我當乞丐看,不好意思了吧?”
林振雄不理他,搖上車窗,車開走了。他心裏很不是滋味,這世界,難道是為他這種人設計的嗎?
黑台風和翁玉娘坐在那裏看報紙。
翁風走進來,帶著醉意。翁玉娘埋怨說:“你又喝酒去了?”
翁風不理睬,坐了下來。
“酒大傷身啊。”黑台風說,“你媽把你養這麼大,不容易,又供你留洋,你可要求上進啊。為了一個女人,這麼喪魂落魄的,值得嗎?”他的口吻,是苦口婆心裏透著教訓。
翁風不買賬,他用奚落的口氣說:“你以為你是誰呀?你說說,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黑台風氣得臉都青了,翁玉娘喝斥道:“你怎麼跟舅舅說話呢?越來越沒規矩了。”
翁風借酒蓋臉,搖晃著站起來,指著黑台風說:“你是我的舅舅?那我問你,哪有舅舅上妹妹床的道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翁玉娘又氣又羞,罵了聲:“混蛋。”打了兒子一記耳光,說灌了黃湯子不說人話!
“我不說人話?”翁風說,“那問問我這個舅舅,他幹人事嗎?”
黑台風說:“你喝多了,快去睡吧。”
“我喝多了,才有膽量把真話說出來。”翁風說,“再不說,我肚子都憋炸了。我想問問我這個舅舅,你到底是什麼人?”
翁玉娘說:“你聽誰胡說什麼了?”
翁風說:“你不是我的舅舅,你是我的父親,對不對?”他索性把積存在心裏的話挑明了。
如同炸雷響起,把翁玉娘和黑台風都震呆了,一時你看我、我看你,都說不出話。
翁風說,本來是父親,卻硬要說成是舅舅,這是為什麼?隻有一個解釋,這個人不配做我的父親!這句話更不中聽,更叫人心寒。
翁玉娘說:“你胡說些什麼?”
翁風說,連我都不是正經來到人間的,不是嗎?一個無惡不做的江洋大盜,把良家女子劫掠到船上,占有她,摧殘她,有了我。你為什麼不敢承認你是我父親?你自己也覺得不配。
黑台風被兒子罵得抬不起頭來,一聲不吱。
翁玉娘說:“他畢竟把你養大成人,他過去不好,可沒有對你不好。”她沒有想到,兒子不但不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反倒這樣傷害他們,拿刀戳他們的心。
翁風說,要我感激涕零嗎?我如果知道我花的錢,是他殘害生靈、搶劫燒殺得來的,那我寧可餓死,這對我來說是恥辱,而不是什麼恩典。說到激動處,他淚流滿麵。
黑台風的心都快碎了,他最怕的一天終於來了。既然連親生兒子都不原諒他,他還能說什麼呢?
翁風說,你們不是鼓勵我去追求瑪林嗎?你們知道瑪林為什麼在最後的關頭選擇了林競仁而拋棄了我嗎?那就是因為,她知道了我的底細,她不願成為海盜的兒媳婦!
這話如更大的霹靂打在了黑台風的頭上,他同樣是淚流滿麵,頭垂到兩腿間。
發泄夠了,翁風噔噔噔地上樓去了。
黑台風嗚嗚地哭起來,哭得好不傷心。翁玉娘說:“你別難過,孩子也是受了委屈,不拿你出氣找誰呀!過一陣子就好了。這樣也好,窗戶紙總算捅破了,不然瞞到什麼時候是頭呢?”
黑台風說他沒臉活下去了……
“別胡說。”翁玉娘說,“他到底是你身上的骨血,你不要計較他……”
黑台風抬起淚眼,目光注視著牆上的一幀照片,那是翁風在劍橋大學戴學士帽拍的。
翁風在海中獨自遊著,海上風急浪高,忽而把他抬上浪尖,忽而埋入穀底。他處於麻木狀態。
忽然,保姆青杏跑了來,她大叫:“翁風,快上來,家裏出事了。”
翁風吃力地遊上岸,問:“怎麼了?”
青杏說:“你舅舅他……走了。”
翁風冷冷地說:“走了與我有什麼關係?”
“他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青杏淒然地說,“你媽媽一直在哭,你去勸勸。”
翁風嘟囔一句,說:“自作自受。”
青杏說,翁風啊,你別這麼說,我半輩子的時間是在你家度過的,我看你舅舅這人挺好的,對你更沒說的,你要天上的星星,他恨不得搭上梯子給你去摘。
翁風大步在沙灘上走著,不搭腔。
青杏歎了口氣,說你6歲那年,你得了瘧疾,他也得了。那時有錢買不到奎寧,好歹弄到了一瓶,他全給你用了,他自己一片也沒舍得吃。你病好了,他差點死掉,他落下了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