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都說爹爹釀的酒醉如春風,聽起來像是溢美之詞。偷偷喝了一點,辣辣的,辣過了又有股清香,有些暖暖的清冽回甜味。比起春風,我更喜歡桃子成熟時,不止我喜歡,村裏的小夥伴都喜歡。從桃子還是小青疙瘩時就在樹下望呀望,慢慢的小青疙瘩變大,長得越發白裏透紅起來,像是美人臉勻了胭脂。
這個比喻是娘親說的。說的時候直盯著爹爹的臉似笑非笑的看。爹爹站在桃樹下,娘親說那叫人麵桃花別樣紅。
藍斯叔叔越發喜歡來醉客居了,都是唉聲歎氣的樣子。說是貝姑姑又離家出走了,叫他這個當爹爹的情何以堪。
娘親笑得歡實,藍叔叔便抓狂了。娘親說,很多事情別人說沒用,若不親身經曆體會,許是一輩子也不會真正明白個中滋味。
何為個中滋味?
那天,醉客居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貝姑姑,一個是神仙一般的白衣男子。娘親叫他‘夜’。我覺得他真正是好看,嗯,不過爹爹更好看!爹爹天下第一!
娘說貝姑姑傻裏傻氣的,迷糊得很。這不,這次離家出走在外麵遇到了壞人,受了傷,被夜遇到救了。這一路千山萬水的送了回來。
夜看見娘親和爹爹,又是吃驚又是欣喜。娘親留他住下,爹爹拿了醉春風出來給他喝。夜是個懂酒的人,還說要幾壇帶回幽冥穀去喝。
貝姑姑不願回家,纏著夜要拜師學醫。還讓娘親和爹爹也替她說。夜最後無法,答應了。夜又問我想不想學。我說他厲害我就學。逗得娘親哈哈大笑起來。
藍叔叔找來的時候,貝姑姑又走了。和夜一起回幽冥穀學醫去了。藍叔叔說,小屁孩這是想長翅膀了。讓他這個爹爹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他似乎很喜歡說情何以堪。
春夏秋冬,我最喜歡夏。夏天不僅有桃子吃,爹爹身體也是最好的時候。
藍叔叔說爹爹是傷寒侵體,入了肌骨,損了五髒六腑。我很擔心,雖不清楚,卻覺得似乎很嚴重。我把暖爐都拿到爹爹屋裏,讓他取暖。爹爹卻把我抱到他腿上,笑道,“爹爹抱著小唯就暖和了。”
這年冬天,比往年的雪都大。娘親正準備關門時,有幾個穿著鬥篷的人來住店。最前麵那人把鬥篷摘下來,那張臉好似把醉客居都照亮了。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那麼漂亮的人。簡直就和爹爹種的桃花似的。明豔不可方物。
娘親還沒說話,那人就先開口了。他說,“打擾了,在下尋朝暮,老板娘可還有空房?”
隻有那一個人進來了,和他一起那些人就站在醉客居外麵的雪地裏。木樁似的守著。我看他們都變成了雪人了,就把爹爹的醉春風抱了一壇出去讓他們喝。他們不領情,一動不動。爹爹出來,笑道,“你們家主子已經允了。”那些人這才抱起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