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不容置疑的推開了****正。她的力度不大,但態度十分堅決,****正很不情願卻還是不得不放開。曼曼隻說了一句話:“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正張了張嘴,忽然覺得疲憊,他也有他自己的傲氣,一味的委曲求全,對方領情還覺得歡欣鼓舞,可對方隻有冷冰冰的背影,他覺得寒心。
他想解釋,或者轉寰,把這冰冷的場麵打碎。
但他不願意。曼曼不是他,他也不是曼曼,如果不是兩個人有分岐,兩個人不會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橫豎第一步他已經走出來了,就不差接下來的第二步、第三步。
還是那句話,痛苦是暫時的,總得有個過程。
廂房裏傳出了低低的嗚咽聲,這哭聲一直持續了一整夜。
****正試圖推開從裏麵鎖死的門時,沒有回應,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曼曼就想一個人待會,她想一個人把哀悼和傷懷從頭到尾的理一理。這是她自己的悲傷,隻能她自己一個人來完成。
她不希望****正來打擾。就算他也會為孩子傷心難過,就算他會為她的身體擔心焦灼,但她這會兒不想分享這份悲痛。
曼曼想了很多。有最初來到這時空的茫然,還有自以為是的喜悅。那個時候她還很年輕,還很天真,還以為自己真的能夠憑一己之力翻轉自己低下的形勢。
她最初選擇****正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把自己的終生交付到他手裏,沒想過會把自己的命運和他的牢牢係在一起。如果想到了,她或許根本不會選擇他。
可是世事無常,總在人們的意料之外。
她很明白,孩子沒了,她有再多的傷痛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但她和****正還在。那句“以後還會再有孩子”很冷酷,很不公平,可惜這是事實。
總有一天時間會衝淡這一刻的椎心之痛,總有一天時間會推倒這心坎上的墓誌銘,總有更多的別的人和事占據了她的心,隻給這一刻留那麼一丁點的縫隙。
她已經錯過太多次,不能一錯再錯,她已經幼稚了很久,不能再一味躲避。這是她和****正兩個人的命運,不可能交給他一個人來承擔。
她在靜夜裏飲泣,把****正推出心房之外,誰能知道他這會兒是不是也在彷徨?生離死別,永遠都是心頭的傷,不會因為經曆過很多次就增強免疫。況且,這還是****正人生中的頭一次死別。
對他的打擊,隻會比對她的打擊更深重。
她不需要安慰和理解,同樣,他也不需要,可他們需要的是共同麵對。
曼曼主動打開了房門,讓陽光照進來。她打開了窗戶,聞著風裏輕柔的土腥味。盡管眼睛還紅著腫著,盡管她還是個懊悔纏身的母親,可她已經能夠把視線放到遠處的窗下。
那是一棵早春迎風綻放花苞的杏花。
如果天氣漸暖,想來用不了幾天,這杏花就要綴滿枝頭了。
把眼睛抬起來,把視線從自己的心傷挪到周圍外物上,這已經是曼曼所能做的最大的進步。她笑不出來,卻可以嚐試著不再流淚。她痛的呼吸不出來,卻可以嚐試著不再附加別人的痛苦。
杏樹那端,****正在默默的和她對望。
英俊少年,如同這含苞待放的杏花,雖難掩青澀,卻不日即可滿園盛放。能夠想像得出他日誌得意滿,壯誌得籌的風發景象,可如今他眼裏卻隻有她,隻為擁有她這尋常春色而喜悅,完全忽略了他才是這春日最美的景色。
曼曼主動步下台階,朝著****正走過去。
他那秀氣的長眉微微上挑,黑亮的眼神裏帶了點訝色。
曼曼不快不慢,保持著平穩的步速,離他越來越近。
****正如同一泓清澈的秋水,忽然間便起了一層漣漪,從底而上,掀起風波,迅速蔓延並洶洶襲卷而來。
曼曼不得不停下腳步,被突如其來的他撞的連連後退,那結實有力的臂膀已經圍攏上來,將她緊緊的鎖在了懷裏,
曼曼輕輕歎息了一聲,手腕輕抬,環住了他的腰。
這算是原諒了吧?****正把頭埋進曼曼的脖頸,嗅著她身上的馨香,無聲的問自己。心頭滑過一絲僥幸,也滑過一絲慶幸。
曼曼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神經,讓他情不自禁的為著她的笑而開心,為著她的淚而傷懷。
她不在身邊,他便覺得空蕩蕩的,昔日充滿了****的床,成了冰冷的枷鎖,他翻來覆去,整夜整夜的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