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沒驚動任何人。
曼曼待他走了,不免在空蕩蕩的床上輾轉反側了半晌,終是覺得無趣,就又裹緊了被子補眠。在這孤冷淒清的秋蘊居就一個好處,沒人管。隨她睡到什麼時辰,橫豎****正在陳夫人麵前大放厥詞,說是不願意看見病殃殃的人,沒的招晦氣。
陳夫人隻得連哄帶勸,隻說叫曼曼好生養病,補藥流水一樣的送進來,卻不提讓她也搬過去,更是索性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說是養病,和打入冷宮也差不多。陳府的人都熱熱鬧鬧的準備著過年,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身上穿著新衣,臉上帶著笑容,歡欣鼓舞,隻有秋蘊居,成日闔著門,連個人影都不見。
曼曼卻沒閑著,她琢磨著找點事做。
她就算養病,也不能養的太讓人省心了,否則被人忽略倒在其次,隻怕眼瞅著人人都欺負上來了。
天光大亮,她才懶懶的起床,司瓏服侍她梳洗完了,她伸伸懶腰,在院子裏走了兩圈,聽著院外有腳步聲,便示意司瓏。
司瓏便了然的點頭,等曼曼進了屋,這才跑去開門。門外站著天露、地珠,手裏拎著食盒,兩人一路說笑而來,有如冬日裏沉悶的一縷春色。已經有所收斂,可是眼角眉稍俱都笑開了,便是刻意收斂,也沒法掩飾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開心。
司瓏將半門開,倚著門框朝這二人打量。
果然身份不同,衣妝也就不同,初來時不過是陳家再尋常不過的兩個丫頭,這會子一倒飭,果然精神了許多,將不怎麼出眾的容貌也襯托的有了些氣質。
司瓏不禁抿嘴冷笑——再倒飭,也脫不了通房的氣質,看她們頭上那廉價的鏨金釵,身上雖新卻花色樣式都過時的衣服,就知道定是陳夫人賞的。
通房丫頭,在陳夫人眼裏連個阿貓阿貓都算不上,她出手自然沒什麼好東西,要是陳老爺的通房、姨娘,她或許還要表現一下大婦的賢良大度,著實費點苦心拿出點壓箱底的東西來。
可兒子的通房丫頭,她就沒那麼熱心了,要不是六奶奶“病了”,六爺半推半就,隻怕連這點門麵功夫陳夫人都懶的做。
司瓏挑眉問:“什麼事?”
天露、地珠對司瓏沒什麼了解,想來就算是六奶奶的大丫鬟,可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她們兩個既然不用討好六奶奶,自然也不用看司瓏的臉色。又兼司瓏眼裏的輕蔑、語調裏的挑釁太過明顯,兩人都有點拉不下臉。
就是在陳夫人院子裏,好些人見到她倆都開始陪著笑臉了。畢竟六爺現在正是納得新寵的時候,對她倆肯定不一般,誰知道過後她們兩個會有怎樣的發展?
依著陳夫人對六爺的偏疼,六爺想怎麼作就怎麼作,到時這兩個通房沒準很快就升為了姨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指望著她們兩個照顧別人,但誰也不會傻到去結怨。
天露、地珠縱是心性純樸、善良,可並不代表她們就明白越是得意越要夾著尾巴做人的道理。從前是不得已,屈居人下,謹小慎微,一旦人生際遇得到了重大改變,是誰都難免飄飄然。她二人又因為經曆的事情不多,性子輕浮,更疏於人引導教誨,壓不住事更壓不住自己的情緒,心裏想什麼,麵上就表露無移。
兩人有點窘迫,也有點羞慚,更多的卻是憤怒,不約而同的想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用這種眼神和聲氣詆毀輕蔑我們?”
司玲和司針也是六奶奶身邊的大丫頭呢,可六爺一句話,如今還不是乖乖的給她二人做了低下的婢女?在六奶奶身前再得臉,可在六爺跟前不得寵,她們就什麼都不是。
兩人憤憤,但習慣使然,還沒到驕縱的一句話不合便與人吵嘴的地步,因此天露和地珠便很是艱難的擺了個溫和的笑臉來,道:“妾是奉了太太的吩咐,來給六奶奶送藥的。”
陳夫人大意是想宣告著她不可撼動的存在,就算是秋蘊居門可羅雀,她與蘇曼曼也達成了默契的一致,但這藥卻是風雪不誤。
司瓏心下深恨,曼曼卻覺得,大概是陳夫人忘記吩咐廚房的人把這藥停了。可看到來送藥的是天露、地珠,她便好笑的明白了陳夫人的用意。
她對自己還真是結怨之深,無時無刻不想著給自己添點胳應和惡心。不過,不得不說,她二人是想到一處去了,誰都沒把誰當成好人想,因此也就不吝嗇先朝對方下手,否則坐以待斃,沒臉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