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罷罷。陳老爺一揮手,道:“滾吧滾吧,是誰的事找誰去,我不管。”
陳老爺氣的回到屋裏,悶頭生了半天氣。那小廝不隻年紀小,也是個蠢笨的,說了半天也沒說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他雖一時氣性上來說不管,可到底放心不下,待的又心焦,又拉不下臉來自己跑過去接手處理,隻在屋裏團團轉。
正待的不耐煩之際,就聽見陳夫人的聲音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陳老爺不禁迎出來訓斥老妻道:“大過年的,說什麼晦氣話。”陳夫人扶著丫頭的手,氣喘籲籲的站定,兩眼紅腫,竟是一臉淚痕,倒把陳老爺嚇的怔了一怔,問:“你這是在哪受了氣了?”
莫不又是那蘇曼曼?
陳夫人見他跟沒事人一樣縮在屋裏,任事不管,不禁又氣又恨,幾步撲過來朝著陳老爺撲打了幾下,號啕大哭道:“我不活了,我還管什麼年不年,晦氣不晦氣……等我死了,一了百了,隨便你愛娶幾個娶幾個,我眼不見心淨,一了百了。”
這話越說越沒邊,兩人夫妻二十多年,也算是大風大浪都經過了的,眼瞅著老了老了,合該含飴弄孫,安享天年,怎麼就又說上這渾話了?
陳老爺氣極敗壞的道:“你若想死,自己悄沒聲的尋死就是了,跑到我跟前來示什麼威?”說的這麼凶,到底沒撒手,把陳夫人半扶半抱的弄進屋裏,道:“一大把年紀了,動動就哭天抹淚,你就不能有點出息?”
陳夫人氣了個半死,推開陳老爺,哽咽著進了內室,躺倒在床上不搭理陳老爺。陳老爺苦笑:這叫怎麼回事?從打進了京城,家不像個家,兒子不像兒子,就連老妻都陌生了。
陳老爺幹巴巴的坐著,忽然道:“我說,過了年,咱們還是回去吧。”
陳夫人倒忘了哭,翻身坐起來道:“老爺,你說什麼?”
陳老爺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反倒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重複了一遍道:“我說咱們回老家。”
陳夫人呆呆的道:“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回去?”
陳老爺歎了口氣,道:“好端端,這三個字的評語你說出來形容咱們過的日子,你不覺得虧心?”
陳夫人被問的張口結舌,她問:“你,你都知道了?”
她問的是剛才門外發生的事,以為陳老爺都知道了才會發此灰心之言。陳老爺搖搖頭,撫額歎息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以為我還能管得了嗎?”
陳夫人急道:“管不了也得管,那是你兒子。”
陳老爺苦笑一聲道:“兒子?我看是來討債的冤家吧。這麼多年我沒管過嗎?我少管了嗎?可他們誰聽了?別的就不說了,就說小六兒,我哪裏虧待了他?可你瞧瞧他是怎麼對你我的?”
被陳老爺連番質問,陳夫人一個字也辯駁不得,急的隻是流淚,半晌才道:“小六兒也可憐,說到底,都是當年不該給他也安排什麼通房,如果他不遇上那個蘇曼曼,也就不會有今日種種孽緣。”
陳老爺苦笑道:“說那些沒用的話做什麼?橫豎已經這樣了,隨他吧。兒孫各有兒孫福,我也老了。願意哄孫子,老大家裏有,願意花點閑錢,在老家比在京城舒服自在。這裏出門不易,生活不易,更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是待夠了,你若不願意,那就待在這吧,等過了初五,我自己一個人回去。”
陳夫人見陳老爺說的這樣堅決,一輩子沒違拗過陳老爺的她立時也就改了主意,抹了幾把眼淚,歎道:“我自然是要跟著老爺的……”
兩夫人絮叨了一會兒,陳老爺也就急著叫陳夫人收拾行裝。陳夫人不免懊惱的道:“說走就走,不也還有幾天嗎?你總得把眼前的事解決了。”
陳老爺這才問:“到底什麼事?”
陳夫人氣了個倒仰。敢情門外鬧的都翻天了,他還真是一點都不知情,他是真的打算撒手不管了?氣歸氣,可也得把話說明白了,陳夫人勉強平定了心神道:“你那好兒子,大過年的,派了人去給蘇曼曼‘送禮’。那女人豈是好欺負的?這不一大早就打著回禮的旗號來給他送回禮來了?”
陳老爺聽的莫名其妙,問:“小六兒給她送禮?她回的什麼禮?”
陳夫人啐一口道:“什麼小六兒,是不成器的老三,他就是個攪和精,黃鼠狼給雞拜年,說的就是他,他能送什麼好禮?要做壞事也做的幹淨些,偏留了首尾,被那蘇曼曼抓著了把柄,說是要把那幾個人送到衙門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