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休日我值班。收發室的窗戶上放了一份色彩豔鮮的禮儀電報,沒封,我好奇地打開,是興平市南美西路兩位“崇拜者”“熱烈祝賀”陳愛美獲獎的。我一笑,這賀電來得好快啊!
前一天陳愛美剛從北京回來,一進院子就圍上去幾個人,大家又喊又笑,又是翻她的獎狀證書,又是欣賞那塊大大的銀牌。看我老遠過來了,她笑著大聲說:“快讓主任看看,這裏也有主任的功勞。”我平平地回應:“不看不看,功勞榮譽鮮花掌聲是人家的+半夜雞叫挨騷擾睡不成覺是咱的,咱隻吃虧不沾光!”
陳愛美對著我的脊背就是一拳:“還投忘!老哥真不原諒?”我揶揄陳愛美是有個典故的。去年有一天晚上,我剛睡著覺,電話鈴響了,我一驚,看表,1l點快半了,我嘟囔了一句:“誰這麼討厭?剛睡著,不接!”妻子也醒來了:“去接吧,小心有啥急事。”我一接,是陳愛美的聲音,她去寶雞市主持一個文藝晚會。她的嗓門大,語速快:“還沒睡吧,晚會很成功,我剛回賓館。明天早晨開會我回不來了,我請個假……”我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中充滿了不滿和憤懣:“你都不看看幾點了,你存心不讓別人睡覺是不是?你狂了半晚上,這會狂勁還在興頭上,就亂打電話是不是?你咋不能明天早晨打電話來?是不是早晨想多睡會懶覺?你都想睡懶覺,就不怕這會兒打擾別人睡覺?”我的連珠炮放完,一氣摔了電話。那晚上,我似睡若醒,確實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陳愛美回來,我有意不理她,鬧得以後幾天她見我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老遠就避。後來回家,愛人說我:“別批評人家,什麼個事嘛!
愛美問我,老張是不是那一晚上都沒睡著覺?我說,別聽他說得那麼玄乎!”
我其所以敢不客氣地說陳愛美,是因為愛美這個人大大咧咧,啥事不太在乎,更不會給人記事記仇,用我們電視台一位副台長的話說,“陳愛美好!那人心裏的啥都掛在臉上!”陳愛美一出門,就有人前後指指點點。中午幾個人出去吃飯,女老板湊過來問:你就是陳愛美吧?不收錢了!陳愛美說,那咋行。老板說:那好!少收點。陳愛美也有便宜就揀:那就謝謝了!
陳愛美坐出租車,車到門口了司機小聲問:你是陳愛美吧?陳愛美說是。司機說,那就不收錢了,白拉你一趟值得。愛美說:“那不行!你們辛苦,咋能讓你白拉!”末了又說一句:“少算點可以吧?”司機一笑:“看著給吧!”陳愛美甩下一張“大團結”走了。司機一估摸,頂多隻能收十塊錢,少啥呢!
陳愛美能哼兩句秦腔眉戶,這一下子加深了她和秦腔迷們之間的情感。
城裏人文化生活豐富,不大在乎地方戲,鄉裏人可是老老少少愛秦腔,三五歲的娃娃也讓大人教著會來個小段子。所以陳愛美一到農村,那是如魚得水,或者是星宿下凡,其歡呼狂熱程度,不低於國家領導人。她在一個縣主持節目,縣上特地為她在舞台旁邊用竹席搭了一個化妝間,不知咋的讓老百姓知道了,大家從四麵擁擠著在席縫窺瞧她,前擁後擠,終於把那化妝間給擠塌了。陳愛美回來給我說:“巴他家的,把我給壓在底下丁也沒人管,半天我才從那底下爬出來。”她沒有埋怨,倒是愉悅!
前幾年在渭南開會評廣播新聞獎,正好元宵節全市秦腔大賽,我們都去了。陳愛美是主持,下邊人山人海,幾十名公安幹警拿著長竹竿維持秩序。節目演出完了,陳愛美在台上和大家一起收拾轉播器材,台下成千數百人就是不走,扒著圍著舞台一圈看陳愛美。有的說:和電視上有點不一樣。馬上就有人反對:咋不一樣?一樣的。還有的說:個子昨矮了?又有人說,你啥時見過人家是高個子?陳愛美走到舞台邊,手一揮:“鄉親們再見!”於是下邊掌聲如雷。從左邊到中間,叉到右邊,人潮不退,反倒遠處走了的又跑了回來。陳愛美也很感動,她不斷用手向台下揮著,喊著:“謝謝鄉親們……”我後來在我們部門開會時說到這件事,我說,那會兒,陳愛美得意的很,那勢,跟毛主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