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虎不發威……(1 / 1)

兔崽子遊宇明臉一黑,湊近他耳朵眼兒,喊:“著火啦!!”

“啊?!!哪、哪兒著火啦?!”老嚴同誌身為“協管”的自覺在夢中仍不肯歇,仍在站這班永遠沒得倒的崗,一聽見“著火”,一個王八翻身就起來了!當然,倆眼是朦朧的,頭發是蓬亂的,鞋子是串邊兒的……

“哪兒?!到底是哪兒著火啦?!”他小泥鰍翻大浪,揪住兔崽子好一陣搖。

“家裏頭。”兔崽子麵不改色,撒謊撒到底,作孽作到死。

“咋、咋會呢?!煤氣啥的我都檢查過了呀!”瞧瞧,這兒還有個當真的!

“沒事兒了。”兔崽子把那堆吃的喝的往桌上一摔,一屁股坐在老嚴那張小床上,掏出根煙塞嘴裏,“啪”,點上。好煙,燃起來有層暗藍色薄霧,這霧一浸,再沉的心事它都能跟你裹漂亮了。老嚴眼巴巴看著把自己埋進一層層漂亮煙霧裏的遊宇明,他嘴又癢癢上了,想教育,可,人兔崽子成年了,攔不住哇!關鍵是沒啥立場攔——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攔,好啊,來個榜樣看看?來不了了吧?他站不住腳他!

“嘿嘿……你吃了沒?”別看了,找抽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兔崽子不動,不應,安安靜靜抽他的煙。上半身朝床架上一靠,左膝蓋一支,右膝蓋一放,左手往左膝蓋上一搭,“豔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架勢就紮牢了。老嚴一看情況不對,趕緊端著張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嘿嘿……我以為你在你媽家吃了……”這回大方向雖然沒錯,但意思沒到。兔崽子不短那口食,他就是要那倆人一塊兒吃的感覺,你替我盛飯,我給你夾菜,吃完了,你收桌子我洗碗。沒錯,他就是要那種過小日子的踏實。太虛了,他會不安的。最近他老做些不大好的夢,心裏不舒服。經曆過骨肉分離生離死別的人大概都這樣,特別脆弱,稍有風吹草動就惶惶不可終日。那份怕,其實是種病,紮進肉裏,埋進骨裏,得上就沒治了。

“裏頭給你留著飯菜呐,要不,我給你熱熱?”這臉是真熱,這屁股還真冷。

兔崽子又不說話了。不單不說話,他默默掐掉手上的煙,默默起身,默默穿衣,默默出門。最後,默默把門一帶,他走了。

這招忒厲害!瞧把老嚴給治的——軋了一宿床板!要知道,人老嚴警察是出了名的胃口好睡眠好,他也就在兔崽子考高中臨放榜的前一晚軋過一宿床板,其他時候全是一倒頭就睡囫圇了的。太熬人了這個!

話說嚴警察軋床板軋了一宿,琢磨也琢磨了一宿。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起了,洗臉刷牙,用手刨刨頭發,看上去沒那麼蓬頭垢麵青麵獠牙了,可那副尊容……一宿沒睡熬出的黑眼圈,一邊蹬車一邊嚼大餅油條……

不過,反正人家不照鏡子不上火,心安理得地頂著倆黑眼圈,蹬著輛破單車,大餅油條嚼得“哢哢”的,還一路飛車呢!

對於老嚴警察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外表,大家早習慣了,見怪不怪。不過是見他一手大餅油條,一手單車把子,時不時還玩兒“大撒把”,覺得有必要提點他注意安全,就喊兩聲:“老嚴!這麼早上哪兒去呀?當心點兒啊!”他一邊點頭、揮手、微笑,一邊不在狀態。這當口,誰跟他打招呼他都這樣,點頭揮手微笑,神還守舍的時候他就回人幾句,神不守舍的時候就光剩個點頭揮手微笑了。這不能怪他,琢磨事兒呢。一晚上沒琢磨明白,路上接著琢磨,到地方了還沒琢磨明白,那就得“當麵鑼對麵鼓”,問清問楚,不然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吊在那兒還不得難受死啊!

解決完大餅油條,再蹬上十五分鍾,到了。

學校宿舍,進去之前先得登記。老嚴怕麻煩,就讓個路過的學生去幫著叫一聲。

“遊宇明!外找!”

兔崽子聽是聽見了,可他不答應。掀開窗簾瞧瞧,沒想到竟瞧見老嚴那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背影。他赤著腳往外衝,衝到一半又停下了。他想試試“含蓄”和“矜持”,想讓嚴警察在外頭吹點兒小冷風,受點兒等人時常受的小罪。他們倆換換位置,別老是他死追他、死等他。哼!

兔崽子遊宇明撤回寢室,貓在窗簾後頭看老嚴雙手插褲兜裏,左腳支著,右腳在地上劃圈圈,看老嚴每隔一分鍾抬頭望一望宿舍大門,後來看老嚴實在等急了,差點兒把這棟宿舍樓裏頭進進出出的人挨個攔下,全讓他們喊一遍:“遊宇明!外找!”,他才慢條斯理地從三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