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軒惱羞成怒,冷冷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沒有給你一心一意的愛情,難道你真珠對
我,就一定是一心一意的麼?我才離開你幾天,這次回來,你便完全換了一種口氣,對我這般無情無意,焉知不是你另結他歡!”
真珠渾身一顫,居然沒有流淚,嘴角邊還流露出一縷奇異的笑容:“原來在你的心中,是這樣看待我的啊……”
敖軒殘忍而嘲諷地笑了起來:“從前我對你說,你的眼睛雖然看不到了,可是卻比所有人的眼睛都要美,就象是清晨鮮花上的露珠。我最愛你的,便是你這雙露珠一般的眼睛。隻是不知現在這雙眼睛之中,可還有我敖軒的一絲影子?”
真珠彎下腰去,從沙上拾起那支金織梭,輕聲說道:“我的眼中,從來就沒有過別人的影子。”
突然,她揚起織梭,疾速向自己的左眼插去!
敖軒失聲驚叫一聲,衝了上去,想要攔住她瘋狂的舉動。真珠卻更快地閃到一旁,手腕一揚,織梭又剌入了另一隻眼睛!敖俊阻攔不及,驚怖地停住了腳步。
她站直身子,決然地擲下織梭:“現在,我沒有那雙露珠一般的眼睛了,你總是肯放過我了吧?”
敖軒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絕望看著她,她靜靜地站在那裏,鮮血不斷地從她血肉模糊的眼中流出來,流過那白玉般的臉龐,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化作無數顆鮮紅色的珍珠,滾落在海底的細沙之上。
我再也不忍心看下去,悄悄地劃開水波,穿過金門,遊了開去。
第二日,在南海龍宮之中,我的大姐與敖軒如期舉行了盛大而壯觀的婚禮。
他們華服錦衣,在闊大的翡翠羽蓋下,攜手緩步並行。
大姐還戴著一頂長達尺許、以各色美玉為飾、精美無比的玉冠。這頂名為“琳琅”的玉冠,據說是西方金王母集昆侖美玉製成。她特遣青鳥使送來東海,專為恭賀龍宮嫁女之喜,實在是大大給了東海和西海兩位龍王的麵子。
在拜謝父王及大姐的生母明廂夫人的養育之恩時,明廂夫人拉著大姐的手,忍不住流下眼淚,哽咽著叫大姐道:“珮兒啊,你以後嫁在南海,為婦為媳,都要小心在意,可不能象在東海那樣任意妄為了……”
敖軒牽著大姐的手,笑道:“嶽母大人多慮了,我敖軒得娶大公主這樣的絕世美人為妻,實在是此生之大幸,自然要小心嗬護,視若拱璧一般,寧可我敖軒受苦,也斷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言畢,含笑看了大姐一眼。
大姐嬌嗔道:“你又胡說……也不看看場合!”
兩人相視一笑,雙手相握。在別人眼中看來,自然是說不出的鶼鶼情深。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們,這是怎樣的一對夫妻啊?明明是心各有屬,明明是心背德離,還能在人前做出這樣一副恩愛甜密的情狀!
我暗暗地從大姐的嫁妝之中,扣下了那顆心淚神珠。那個三世不悔的女子,讓我如此心折,我可不能讓大姐和姐夫的虛情假意,玷汙了她至真至純的一片愛戀,和南山老人那一份默然的摯愛真情。
當然我對父王所說,又是一番言語。我說這心淚神珠雖然神奇,但來曆太過悲涼詭異,與咱們龍宮雍容之喜有所不合。大姐夫婦固然不介意,但南海龍王他們上了年紀,未必就不會有其他想法雲雲。
父王自然是聽信了我的花言巧語,他看了看那個盒子,連打開的興致都沒有,隨口說道:“既然這顆珠子是南山那個老鬆樹送來的,咱們可也不好就這麼丟到寶庫裏去。小十七,你如果喜歡就拿去吧!”他看了看我,眼裏浮起促狹的笑意:“沒事時也流幾滴眼淚,讓咱們看看咱們十七公主的心上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兒!”
我的臉刷地紅了:“天下哪有你這樣的父王,這樣說自己的女兒……”
父王笑了:“喲,小十七害羞了呢,沒關係的,你慢慢也長大了,遲早都會有自己喜歡的人。一個人真正的幸福,大概隻有在遇上喜歡的人的時候,才能感受得到吧……”
他突然停住了話頭,神色黯淡下來,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冗長拖遝的婚禮好容易才結束了,五湖四海的賓客也漸漸散去,大姐和姐夫自然是要送入洞房了。我作為大姐的娘家人,按例是要陪她進入寢宮,並安置好她的隨身妝奩,才能離開的。
他們兩個走在前麵,仍是郎情妾意不休。
我帶著十名宮女,捧著各色盒匣跟在後麵,心裏也說不上有著一種什麼樣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