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重天外的積翠宮殿,終年都籠在紗羅一般的縷縷雲氣之中。宮中鋪著大塊的白玉雕磨而成的地磚,殿頂高大的黃金梁上,鑲著好些精美的玳瑁。因為沐浴著天界的仙氣,庭院裏的花木也生長得異常蔥蘢,青玉的樹幹甚至高達千尋(一尋為八尺)。微風吹拂過來的時候,那些形狀玲瓏的樹葉相互碰擊,發出美妙悅耳的樂音;而樹幹的響聲卻象是神簫之韻,合起來聽時,竟然暗合九奏八會之聲。
除了執掌花令節時,我也沒有什麼繁忙的事務。閑暇時我采擷那些落英為餐,又收取葉上的甘露為飲。有時我也去找別的仙子玩耍,下下棋彈彈琴什麼的。我還跟隨東君,去過較為遙遠的海外仙山,如方丈、瀛洲等地,去造訪閑居在那裏的仙人。
東君興致來時,往往還教我一些詩詞歌賦。我對這些東西倒是非常地著迷,可是他往往在教過之後,又要來告誡我。他說這些東西都隻是陶冶情操之用,卻極易使人迷亂心誌。如果任由自己沉緬其中,則或多或少,將會影響到修道之人的清淨無為之心。
我先前是沒有名字的,他也一直都叫我小菊花。隻到我被封為菊仙的那一天,當我頭戴花冠,粉黃雲綃輕裹,亭亭玉立於他麵前之時,他似乎才剛剛意識到,原來我已長大成人,他應該要給我取個正式的名字了。
有一天,他把我叫到青睘宮中,對我說:‘嚴霜雖染,素節秋心……這本是菊花的特質。你既為菊花之仙,我便許你姓嚴,名字……就是素秋罷。’
清閑的日子,倒也是無憂無慮,也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
隻是有的時候,當我倚著翠玉的闌幹,伸出手掌去逗弄那些飄來飄去的雲霧時,心裏總會沒來由地有一絲惘然。
未來漫長的歲月,難道都要這樣地過下去了麼?
直到我來到了洛水之濱,見到了那個傳說中非同尋常的女子。
在那次銅雀台的歡宴上,我見到了許許多多仙界著名的人物。他們中大多數都是些閑雲野鶴般的散仙,平時根本不在淩霄殿中任職,所以倒有一大半我不認識。
不過,那些男仙們讓我大失所望,他們要麼是形狀古怪的邋遢道士,要麼是須眉皆白的糟老頭子,難得有個把仙風道骨的,卻又顯得不可一世。有個叫赤腳大仙的,居然還真打著一雙赤腳片子,在銅雀台上“啪噠啪噠”地走來走去。
女仙們可就美得多了,如西王母宮中的女官管雙成、許飛瓊、郭密香、上元夫人的侍女李方明等,那自然是上上的人物。其餘的象什麼成公智瓊、黃靈微、張氏女郎等等,也無一不是仙姿奇妙,容華照人。
至於金王母、上元夫人等身份尊崇的女仙,則絕美的容色之中,往往又有著一種高貴凜然的儀態,使人一見之下,更是十分的自慚形穢。
當時女仙們所居的席位,是以金王母為尊,緊挨她左手方的便是上元夫人和雲華夫人。可奇怪的是,緊挨金王母的右手方有一個位置,竟然還是空著的,也不知為何人所留。
我長在天宮,自然知道在天界女仙之中,以王母為尊,上元夫人次之,再次之則是雲華夫人。
金王母,即九靈太妙龜山金母,世人往往也稱之為西方母。她曾於聅莽之中,分大道醇精之氣,結氣成形。與東王公共理二氣,而育養天地,陶鈞萬物,為極陰之元,位配西方,母養群品。
這天上天下,三界十方,凡是女子中登仙得道者,都歸屬她的管轄。
上元夫人也是上古便已得道的,她統轄天界十萬玉女,地位之尊,僅隻次於金王母。可看他們給這人留的位次,竟似隻在王母之下,而與上元夫人並列,連雲華夫人似乎都還要遜上一籌。可是我仔細想想,在東君的青睘宮中藏錄的天籍之中,並沒有記載說天宮之中,還有此等地位的女仙啊!
我又向那個位子看了兩眼,心中不禁有些納悶。
歡宴終於開始了,果然是滿目錦繡,麗聲盈耳。夏宗岸為表示自己的誠意,早在數月之間,便已搜集了許多水族中色藝俱佳的美女;他甚至還備以厚禮,去洞庭水府之中,請到了向以教演歌舞著名的解姥姥,來專事教習這群歌女舞伎。自然歌舞之技,都是非同尋常,那些流波曲、縈塵散香舞等等,無不是新奇悅目,看得一眾仙人都是興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