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木難道人最近很憂鬱。
作為武林盟主,他剛帶領武林正道將緩過氣又開始冒頭的魔教狠狠打回青鳥峰,正是聲望呼聲最高的時候——他本不該有什麼煩心事才對。
而事實卻正好相反,打了勝仗的木難道人頭疼得很,簡直太頭疼了。
原因無二,打了勝仗就要開表彰大會,而各派因為先前揍魔教已經耗費了太多人力物力,要他們再拿錢開個光鮮亮麗的武林大會——顯然是不現實的。
可表彰大會必須開啊,先不提今年本來就是四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召開的日子,光在魔教一役中大放光彩的一群少俠你總要找個機會提一提,來表示“江山代有才人出”,讓賣命的各門各派有個炫耀的機會吧?
表彰大會,要開。錢,那是沒有。
清苦了一輩子,德高望重了一輩子的木難道人一下就被難住了。
沒辦法,他隻能去找峨眉的天權道人商量,兩方都是修道的,思維相近,琢磨琢磨也許就能琢磨出主意。而令木難高興的是,這一琢磨,還真琢磨出了辦法。
天權道人摸了摸自己半白的胡須,眯著眼望著天際那兩三朵白雲,在木難道人快不難煩的表情中,高深莫測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沈萬金。”
沈萬金。
木難道人把這三字嚼碎了往嘴裏過了兩三遍,雙眼驀然一亮,果然找到辦法了。
沈萬金這個名字,其實天下的百姓都不陌生。
他本是金陵沈氏之後,後拜入無相和尚門下,做了個俗家弟子。然而這些都不是沈萬金這個名字能成為木難道人救命草的原因,他之所以能成為武林盟主眼中的救命草,乃是因為一個別人給的稱號。
天下第一有錢人。
作為江南首富沈家家長,沈萬金花費七年光載,將沈家的“馥春胭脂鋪”從個小小作坊,足足變成了橫跨各行各業,酒家錢莊賭場青樓開遍了整片江南之地的萬金沈。
更重要的是,他又不純粹是個商人,他師父是無相,因而他也能算的上是武林中人——這樣,木難為了武林向一個武林人借錢,總歸占得理又說得過去。
木難找到了解決辦法,當下一張慣來嚴肅緊繃的老臉笑成了花,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感慨道:“大恩不言謝,我這就派人去向他借錢。”
不想天權道人聽見這話,卻是深吸一口氣,一手拉住木難,驀然喝道:“且慢!”
木難不解,天權道人耐心道:“雖說沈萬金是最佳選擇,可這借錢的人選卻要好好挑一挑,莫要忘了,他除了是天下第一有錢人,還有另有一個外號。”
木難道人想到這茬,原本喜氣洋洋的臉,立刻又繃住了。
沈萬金的另一個外號木難道人當然知道,該說這另一個外號遠比他“天下第一有錢人”的名號更廣,不然木難道人最初也不會想不到找他來幫忙。
沈萬金還有一個稱呼,叫做沈烏鴉。沒別的意思,就是指他這人特別烏鴉嘴,為人卜卦從來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無相和尚有三絕,一是佛理、二是武功、三便是占卜之術。沈萬金作為無相的徒弟,除了賺錢沒其他愛好,就好給人算個命。
於是他為崆峒派大弟子算卦,得“血光之災”。不過三日,崆峒派的大弟子便與點蒼派少門主衝突,暴斃於華山山腳。
他幫號稱江湖第一美人的淩波仙子卜卦,道“紅顏枯骨鏡花水月”。淩波仙子回程路上就遭遇了魔教妖女,雖未喪命,卻容顏盡毀。
他又替峨眉開陽道人占了一卦,沉吟“路途多舛”。開陽道人一路戰戰兢兢,不曾想回程途中還是遭遇山崩,虧得功力深厚,才無甚大礙。
他還替揚州府衙、江湖少俠、來往商販等等等一係列人算過命,得了好批言的沒見好事降臨,得了大凶得卻一個個應驗的不得了。眾人開始對沈萬金的卦諱莫如深,一旦見他興致勃勃摸出了銅板,仍是再膽大的,都要退避三舍。
天權道人道:“這借錢的人選可要細細選。畢竟我們有求於他,若他有些個特殊要求,也不太好拒絕……這人選不得不慎之更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