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江南首富,除了皇帝最有錢的人,沈大爺過的很是奢靡。
這種奢靡在無爭的眼中近乎可以用荒淫來代替。
沈府很大,從府門入先是一片碩大的蓮花池塘,後有水榭亭橋,過假山,往右去又是連成一片的潺潺流水,滿目的青蔥綠竹內隱隱坐落著一院落。無爭先以為這便是沈萬金的住處,不想綠衣婢女卻是又帶他往左邊去,一路又過了兩個花園三個各具風姿的院落,才走近了整座沈府最高的建築——也是沈萬金真正住著的流光閣。
金磚為柱,玉璧為瓦。一路而來,無數宮裝侍女豔麗無雙,巧言笑語,旖旎若畫。
處在這樣一幅銷金之畫中,便是那流光二字灑脫飄逸,也掩不了滿屋的銅臭脂粉氣。
正式因為如此,一席白衣無半點裝飾的無爭,顯得與沈園越發格格不入。
跨過流光閣的門檻,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漆畫鋪麵而來,畫邊掛著蔣捷的詞,一句“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寫的瀟灑肆意,雖不工整,卻倒別有一番意味。畫下是主人家的席座,上好的梨花木雕著黃鸝鳴柳,案上擺著盞汝窯的白瓷杯——而此刻有比這白瓷杯更細膩的手正輕輕向無爭展開。
沈萬金身著墨蘭滾金袍,黑發如絹,懶懶以一枚金簪束起。明明是個男人,卻眉若遠山膚若凝脂,一雙桃花眼略略上挑,看似無限多情,而那雙淡朱色的唇瓣更是淺淺彎起,笑意妍妍,落不是喉尖喉結明顯,無爭怕是要以為見到了哪家姑娘。
他整個人半倚在梨花椅上,未握住白瓷杯的那隻手極為客氣的向無爭攤開,做出邀請姿態,偏向柔和的聲線更是一等一的謙和有禮。
可無爭卻忍不住狠狠皺了眉。
沈萬金道:“無爭道長遠到而來,沈某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話雖如此道,可沈萬金卻依然賴在椅子上。臉上誠意雖足,可怎麼也沒法讓人覺得這誠意似乎真的。
領著無爭前來的綠柳忍不住就捂唇低笑一聲。
沈萬金有些無奈的瞥了綠柳一眼,開口道:“柳綠,去給無爭道長沏杯茶來。”
無爭麵無表情地順著柳綠的指引往客座坐下,生硬拒絕道:“不必。”
沈萬金望著無爭那即便坐著也挺得筆直的身姿,唇角笑意不由加深,隨機便對柳綠使了個眼色:“無爭道長不喜茶,那便替無爭道長溫一壺春露吧。”
這次柳綠在無爭拒絕之前,先溫柔如水的道了聲“是”,眼波微微一蕩,便含著笑意去了。
沈萬金將視線重新投向了無爭身上,笑道:“道長如此拘謹,可是對我沈園有所不滿?”
無爭道:“沈公子富可敵國,自無處不精不細,無爭怎會不滿。”
沈萬金似笑非笑的敲著桌案,輕啜了口杯中花茶,轉而悠然道:“道長號稱‘天下第一劍’,乃是武林盟主木難道人得意門徒,不知特意來江南尋我這商人作甚?”
“沈公子既知,又何來此問?”
沈萬金喝茶的手一頓,麵上頓時有些小小的不高興。他放下了杯子,眯著眼道:“無爭道長當真看得起沈某啊。”
無爭神色無波:“揚州城百姓皆知無爭前來所謂何事,更何況沈公子。”
自沈萬金坐上江南商會第一把交椅,已經很久沒人這麼不給他麵子了。墨衣青年當下便有些不悅,麵上卻看不出分毫,敲了敲桌麵,笑道:“道長對此行有把握?”
無爭道:“武林大會乃為武林,沈公子為人豪爽,何恐無把握?”
被一句話道德綁架的沈萬金一瞬間幾乎聽見了自己磨牙的聲音,玉衡說的不錯,武當無爭當真油鹽不進,無趣的很。可就是這樣的一板一眼,顯然不願同沈萬金多談一個字的態度,卻讓沈萬金自見到無爭以來便懸著心放下去一大半。
既然能擺出這副不願深交的態度,自然也便不會出現讓峨眉玉衡師太不惜書信提醒沈萬金的潛在危險。這樣一來,沈萬金甚至覺得無爭這副死人臉的樣子,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沈萬金略思考了幾秒,當下爽快道:“行,我借,隻不過有個條件——無爭道長需允我一劍,當我需要這一劍時,道長需不問緣由不問因果,徑直出劍。如道長答應,回去盡可直接往我沈氏錢莊支錢,將用支明細每日遞上便行。”
無爭頜首:“可。”
“公子不問我這一劍要的是否違背俠義之道?”
無爭道:“既是你的條件,他人又有何權利添上自己的條件?若當真違背狹義之道,我自會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