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真的糟了。
臉部品嚐到堅硬地麵的觸感,這才知道自己是趴倒在地。
全身使不上力,連手指都失去知覺,隻有「熱度」支配全身。
——好熱、好熱、好熱、好熱、好燙、好燙、好燙!
不停咳嗽,咳到視為生命之源的東西都快從喉嚨湧出。咳著咳著開始咳血,嘴角漾著血泡。朦朧的視野裏,隻看到被染成鮮紅的地麵。
——啊啊,這些全都是我的血嗎?
陷入體內血液流光的錯覺,同時伸著顫抖的手找尋快將身體燃燒殆盡的「熱度」源頭。手指碰到腹部的撕裂傷時,他這才明白了。
難怪會覺得燙,原來是把「痛楚」錯認為「熱度」了。強烈的撕裂傷幾乎把身體分為兩半,隻剩下一層皮勉強連在一起。
換言之,現在麵臨了人生的「死局」。
理解到這點的瞬間,意識急速遠離。
眼前鋪著鮮血地毯的地麵,被黑色皮靴踩出波紋。
有人在這,而且這個人八成就是殺了自己的凶手。
然而,他卻沒想要拜見這個人的尊容。那種事根本就無所謂。
——唯一的期望,就是她能平安無事。
「——昴?」
宛如銀鈴的聲音傳來。聽到那個嗓音,能聽見那個嗓音,可說是他最大的救贖。所以——
「——呃!」
一聲簡短的哀嚎,鮮血地毯又迎接了某人。
倒臥的身軀就在旁邊,那兒還有自己丟人現眼伸長的手臂。
無力落下的雪白之手,和自己染血的手微微交握。
微動的指頭,似乎想要回握他的手。
「……你等著。」
抓住即將遠去的意識尾端,硬是轉頭爭取時間。
「我一定——」
——會救你的!
下一秒,菜月昴死亡。
——這下真的很糟糕。
身無分文又走投無路,他的心中被類似的字眼給埋沒。
正確來說,不算是身無分文。口袋裏的錢包裝了他所有的財產,照理來說還是可以買一些東西。盡管如此,眼前的狀況依舊隻能用「身無分文」來形容。
「貨幣果然完全不一樣啊。」
用手指彈起手中的十圓硬幣——稀有的「鋸齒十」(注1),少年深深歎氣。
他是個沒啥特征的平凡少年。有著黑色短發,身高不高也不矮介於平均值,體格可能有鍛煉過,還算有肌肉,便宜的灰色運動服穿在身上顯得格外合適,唯有三角眼的銳利眼神讓人有印象,但如今因眼角無力下垂而失去了霸氣。
混在人群中一瞬間就會看丟的平庸外貌——但現在人們投向他的眼神,都像是看到了稀奇古怪之物。這也是當然的,畢竟放眼望去,看著少年的人群當中沒有一個人是「黑發」,更別提穿著「運動服」了。
※注1:昭和26~33年期間製造的十圓硬幣,邊緣都是鋸齒狀溝紋。
他們的頭發以金色、紅色、咖啡色為大宗,甚至連綠色、藍色都有。穿著方麵有人套著鎧甲,有人披著像舞娘的服裝,還有人全身罩著黑色袍子,誇張得可以。
暴露在不客氣的視線中,少年雙手環胸,同時認清了事實。
「也就是說,這就是那個吧。」
他彈響手指,指向看著自己的人群說:
「——所謂的異世界召喚。」
此時他眼前跑過一輛被巨大蜥蜴拉著跑的馬車。
菜月昴是出生在太陽係第三行星·地球的日本男兒,家庭也是極為普通平凡。
要大略形容他這十七年的人生,光是前文就已足夠,若要補充說明的話,就是「公立高中三年級拒絕上學的學生」。
升學或就職。立於人生岔路的時候,人就必須做出決定。每個人都稱這個不請自來的要求為人生,但他比其他人稍微擅長的,就是逃離討厭的事物。結果自行放假缺課數越來越多,等到回過神時,他已經成了讓雙親痛哭流涕的「懼學症學生」。
「最後還被召喚到異世界,是要我變中輟生就對了……我已經搞不清楚了啦。」
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但不管是捏臉頰還是用頭撞牆壁都不會清醒。
隻能歎氣的昴,離開充滿好奇視線的大馬路,走進一條巷子內,坐在鋪有石板的地麵上。
「假設我現在是在奇幻異世界中,文明方麵照慣例跟中世紀很接近。觀察之下是沒看到機械類的道具,不過地麵鋪著石板又很平整,代表有一定的技術……錢當然是沒辦法用。」
能否和當地人溝通,以及對物品價值觀的認知,這些在昴發現自己被召喚到異世界後就立刻確認過。
很幸運的語言相通,買賣交易的貨幣是金、銀、銅幣。為此還惹得一開始接觸的水果店老板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