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腳走了許久仍在原處
路上蠕動如蛇爬向莽原
腳板磨出的血結成血痂
紫色的積血光照亮自己的腳板
——作者
怎樣超度現實人生的苦難,到達圓滿而又寂靜的理想境界呢?佛陀在早期提出八正道,爾後又提出六度波羅密。
波羅蜜,意為到彼岸。彼岸並非是現實世界之外的實在的彼岸,而是靈肉之內的自在自為狀態。並非有一隻理想的“諾亞方舟”可以載渡人類到達彼岸,而是人類存在的此時此刻的精神解放與升華,所謂“立地成佛”。人的超越在這裏不是一個客觀的過程,而是主體與客體無限交融的閃電,是一種不可言說,不可描繪的徹底的解放。波羅蜜就是超越。這是最高無上的超越。在這最高無上的超越中,主體無限地擁抱了客體,主體無限地融合了客體。超越的過程(非客觀的過程),就是主體精神無限解放與開放的過程。人在超越的瞬間心靈無限地洞開,融合一切二元對立。融合一切有形無形、有情無情。人在如此輝煌的超越中獲得無限的圓滿,回到本然的家園,尋找真正的我。
此岸是生死輪回的現實人生,彼岸地超脫涅槃的自在自為的。然而此岸與彼岸並非截然對峙。此岸連著彼岸,彼岸依著此岸。在圓滿的涅槃境界,超越一切二元,也就無所謂此岸彼岸、東方西方。然而,佛陀以世俗的語言,闡釋超越世俗的理想,因此,所有的語言都不是本體的歸趣,而是本體的象征。所有的概念,都是為了引度眾生,而假借其名。如同過河,必需舟筏。然而,當我們已經站在“彼岸”的土地上,又何需舟筏呢?嚴格地說,波羅蜜並不是從此岸到延續岸,而是超越此岸與彼岸。在這超越之中,既不在此岸,也不在彼岸。擺脫一切二元對立才是真正的超越。
循著溪聲,就可以尋到源泉;循著太陽的光芒,就可以尋到太陽。同樣,循著智慧與真理的光輝,就可以到達超越此岸與彼岸的圓滿的涅槃。六度波羅蜜,第一便是般若波羅蜜。人類之所以流連於生死的苦海中,是因為人的愚癡。而般若智慧可以照徹人類心靈的種種陰蔽,種種執著,種種煩惱,種種幻相,如同太陽照亮黑暗,般若的光輝照這一切。般若就是智慧,然而不是建立在二元論基礎上的世間智慧,而是建立在超越二元論的非世間非出世間的智慧。世間的智慧是不圓滿的,建立在矛盾對立的基礎上,因此,世間智慧是世間有漏法,而不是般若。建立在超越二元論基礎上的智慧,克服了一切對立,直指圓滿和無限,因而是無漏的智慧,是般若。循著般若的光輝,就可以超越主體與客體乃至一切二元,到達不生不滅的無限和永恒境界。
第二、禪波羅蜜。在堅定不移的禪定之中,達到對景無心,物我雙亡,最後臻於涅槃化境。禪的靜默指向絕對。人的心靈之所以有生滅輪回,是因為心靈對境生心,生生滅滅,無有定住,所以流轉於生滅輪回,而禪定波羅蜜可以超度我們散亂的心靈。《大乘起信論》說:“住於靜處,端正意,不依氣息,不依形色,不依於空,不依地水火風,乃至不依見聞覺知,一切諸想,隨念皆除,並遣除想以一切法,本於正念。”在輝煌的禪定之中,才能生出輝煌的般若正智。所謂“由定生慧”。
讓心靈安寧吧,不可彷徨,不要後悔,不要怠慢,追求真理的人應該去靜寂的地方棲身啊。(《經集》第三章第一節)
在物我雙亡的禪定的三摩地之中,無上的般若正智熠熠生輝。
第三、精進波羅蜜。純一無雜曰精,鼓勇直前曰進。精進者,即“未生之善念令速斷”。以精進之心超度懈怠。然而,切知,精進而非精進,努力而非怒力。這就是說,隻有精進才能超度懈怠,然而執著於精進,又會墮入凡俗。必須精進不怠,心靈上又不執有精進之相,這才是真正的精進。我們努力達到一個理想境界,然而並不是以努力為止的,努力隻是我們的手段。佛陀曾經貴為太子,有著享不盡的富貴榮華,仍然突破種種阻礙,遁入苦行林中,精進修行,苦修六年,如才成就無上佛道,精進並不意味著執著。以為破除執著就流逸於懈怠,就歪曲了佛陀的精神。世俗之人的追求,總是執著於相;而覺悟之人的追求,不著於相。
精進,不著於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