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歐繼續朝前開車。

一塊黑色的牌子,上麵寫著白色的字母:艾辛海因。

利歐慢慢地開車。達棱海姆的燈光閃耀。右邊是綿延的山的側麵,左邊隻看到一些屋頂;看來,從下麵的街道就能抵達這些房屋。右邊是一幢幢的別墅,但不是他已經看到的講究排場的陶努斯莊園,不過,就他憑借汽車前燈的燈光所能認出的一些別墅,仍舊顯得比較奢華,因為它們都裝飾著露台和花棚。

此時,車子緩緩駛過一條狹窄的街道。個別的窗子已被燈光照亮。但看不到任何人,既沒有人,也沒有動物——瞧,畢竟有動物,那兒的牆上蹲著一隻貓。再往前開8步……10步……12步……隻看到一片花園,最後是一幢房屋。

這房屋是整個艾辛海因的唯一簡陋的房屋,同時也是最後的房屋。房屋高三層,粉刷成白色,有陡峭的山角牆。這是一位小職員的典型的住房,他為了建造這幢房屋,已在建築儲蓄銀行存了25年的錢。可是,讓人感到驚異的是,房子外麵有一個延伸得很長的汽車庫,也許它曾經被用作車間。在它裏麵,至少能停放三部汽車。

“這真是一家滑稽可笑的製藥廠,不是嗎?”布魯諾說。

利歐點了點頭。

這幢房屋被黑暗籠罩著。百葉窗早已拉下,也許還鎖上了。

“往前開吧,”布魯諾悄聲地說。

街道變得越來越狹窄,它穿過長滿果樹的露台,在沿著斜坡向上開大約200公尺的地方,有一個供汽車掉轉車頭的場地。

利歐停住跑車,把車頭轉向相反的方向,然後關了車燈。

“你有沒有看到上麵寫著生物-醫學或類似的文字的牌子?”

布魯諾搖了搖頭。

“會不會是那牌子很小?會不會是我們兩個忽視了它?這是怎麼一回事,布魯諾,你身邊還有香煙嗎?”

“現在你真的開始胡說八道了。要是你以為我還有的話,你可是異想天開了。要是你認為我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敬你一支香煙的話,那你真是大錯特錯了。當心點兒,你這該死的東西!不過在車子裏麵抽煙,這也沒有多大關係,是不是?”

說著,他從那些雪茄煙裏抽出一支,點燃後使勁地抽起來,霎時間,跑車內煙霧騰騰,以致利歐不得不打開車窗。他把頭靠到軟墊上,雙目緊閉。現在,他肚子餓了,真的餓了。

“現在說出來吧,年輕人,你想在這裏幹什麼?”

“我想看一看這家生物-醫學公司。”

“你現在已經看到它了。什麼也沒有,連頭豬也沒有。”

“我隻看到了它的外表,布魯諾!我一開頭就明白,我們在這裏會找不到任何人。這一點霍赫斯塔特早就告訴我了。”

“他說了些什麼?”

“他說,那個拉爾斯-波德爾,也就是住在這裏、並負責生物-醫學的那個人,已出外旅行了。出外旅行,或者溜走了。”

“看來,他們這裏就像是發生了流行性感冒似的。總裁已經走了。這裏的負責人也……”

“是的,這裏的頭頭也走了。盡管這樣,我在和霍赫斯塔特進行交談之後,立即給這裏打電話。可是連接電話的人也沒有。”

“會不會這個波德爾給那些塑料袋編錯了號碼?”

“霍赫斯塔特是這樣斷言的。”

“那為什麼?”

“是這樣的,霍赫斯塔特向我談了他的理論。波德爾把那些他們讓他推銷的廢料……”

“廢料?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想,事情關係到血漿,不是嗎?”

“是的,事情關係到血漿。不過,那是一些沒有經過充分提純的血漿。波德爾並沒有把它們推銷給進行動物實驗的那些研究所,而把它們提供給了門診所和醫院這樣的主顧。據說,他想用這個突然產生的天才想法,使恩格爾的公司徹底毀滅。這大概是一種可信的解釋吧。”

“你也相信這種解釋?”

“我?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相信在這樁事情裏有這樣的因素。好了,現在開始幹吧,布魯諾。我們開始幹吧!”

一次,隻是唯一的一次,霍諾爾卡在望遠鏡裏看到了維拉。當時,他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她。不過,糟糕的是,隻有兩秒鍾的時間,而這事也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

當時,他曾經希望她把躺椅打開,躺臥在旅館的陽台上。那可是一個美好的下午啊,姑娘。難道不是嗎?陽光明媚。你怎麼不給自己取來比基尼,或者完全脫去身上的衣服?要是這樣,那就妙啦!可是事不湊巧,門關上了,窗簾也拉下了!好吧,好吧。我還會到這兒來的,你相信我吧……

霍諾爾卡看了看他的手表,9點剛過不久。他早已把居住用的掛車停在一個基坑的邊上。這裏非常合適,因為這輛維斯特法裏亞牌車停放在基坑和礫石堆之間,不會惹人注意。

在這個基坑裏,各種東西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有腐朽的燒結機小車的底板和因生鏽而呈褐色的腳手架。霍諾爾卡猜想,這兒有人破產了,或者對麵的那家高級的公園旅館為了自己周圍的安靜而提出過抗議。這地方還給他提供了一個極好的機會:從這裏他不僅可以看清旅館的整個南側甚至背麵,還能看清所有那些精致的小陽台以及上麵陳放著的折疊起來的陽傘、白色的藤家具和折疊在一起的臥榻。

可是,現在天色已暗,旅館裏的燈已經亮了。

霍諾爾卡把一張椅子放到了居住車的中間,然後推開了小天窗,以便更好地觀察周圍的一切。可是他什麼也沒有看到。他想起了那張瓜子臉,想起了那黑色的、也許是栗褐色的頭發。

他關上了小天窗,但沒有移動那張椅子,隻是從熱水壺裏倒了一杯茶,點燃了一支香煙,一邊喝茶,一邊抽煙。他又想起那張瓜子臉。好漂亮……當她在陽台上轉身,走回自己房間裏去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後背。他驚奇地注意到,她穿著牛仔褲,屁股繃得緊緊的。而她的腰部——哎呀,多麼令人神往的腰啊!

可是,她的那輛保時捷跑車已經開走了。另外那輛像跛子一樣的殘破的歐寶車也已經開走了。也許這兩輛車一時還不會開回來。即使它們提前開回來,它們也不會成為問題的。

你怎樣處置這位姑娘?

他的任務是:不要弄死她,隻要讓她感到震驚。好吧,她應該感到震驚……

此時,霍諾爾卡感到精神煥發。他身上好像有一股電流已經接通了,的確是這樣。強電流,是的,它急速地湧入每一個神經細胞,使他的腦子發熱,使他充滿活力。他就要進行一件棘手的事情,是的,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他取出手套和卡脖子用的帶子,把它們放好,然後穿上薄底的輕便體操鞋。

你真正高興做的一切都是符合禪宗精神的。如果你興致勃勃地從事某件事情,而又不讓不利的思想分散你的注意力,那麼你就信教。佛是這樣認為的。禪宗要求你對最簡單的行動也要做到思想高度集中。

霍諾爾卡格格地笑了。瓦特賽特,那個在監獄裏從事社會工作的白發老人,是這樣對他說過的。瓦特賽特的格言是最好的格言。他也曾這樣說過,他的話和佛的話如出一轍,是不是?例如,那個名叫馬克爾-封-姆蒂的人——當時,你才16歲。可是,你曾愉快地和集中精力地折斷了他的雙腿,以致他不得不在醫院裏呆了一年。而那些穿白大褂的醫生也無法幫助他。所以,他至今仍然坐在輪椅上……然後,是的,然後是所有其他的人……

他會集中精神的!從旅館的南側他很容易向上爬。那些陽台由一根鐵製的支架連結起來,他又散了一會兒步。現在,那兒的一切都被黑暗籠罩著。

他看了看那根卡脖子用的帶子。它非常安靜地躺在又矮又長的餐具櫃上。他把它放進口袋裏,然後取來了麵罩和手套。隨後,他鎖上居住車的門,沿著那通向旅館大門的綠地溜達。他用不著爬牆,可以通過大門直接進入旅館。車庫對他毫無用處,因為門上配有電子控製裝置。可是,如果他像某個客人一樣走進大廳,那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呢?那兒,他可以迅速溜進去。可是,總有哪個家夥會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