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如何，朱棣始終不肯放桑羽塵離開。
僵持的局麵一直持續了二十多天，朱棣似乎有些心灰意冷了，而桑羽塵，則等待著哪天朱棣大發慈悲放她離開這裏，回她自己的世界去。
一天中午，桑羽塵在琴室裏隨意彈了幾支曲子排憂解悶，朱棣悄無聲息的走進來，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她。
一曲終了，桑羽塵久久沉思。
曾幾何時，她是那麼喜歡和朱棣在一起的感覺，隻要有他在身邊，所有愁苦和煩惱都會煙消雲散——可現在，朱棣的出現隻會讓她加倍心痛，苦受煎熬。
朱棣的手指緩緩撫過她的臉頰。桑羽塵厭惡的閃開了，冷冷道：“走開。”
朱棣眸子裏滿是痛楚，呆望了她許久，才道：“真的這麼討厭我？我……在你心目中就這麼肮髒嗎？”
桑羽塵別開目光，淡淡道：“知道我剛才彈的什麼曲子嗎？”
朱棣凝神想了一下，道：“《白頭吟》。”
“是，《白頭吟》，卓文君與司馬相如斷情的《白頭吟》。”桑羽塵沒有看他，慢慢的說道：“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羽兒!”朱棣乞求的望著她：“相信我，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桑羽塵淡淡道：“長慶宮徐皇貴妃，翠微宮尹妃，華清宮李妃，念芳閣周婕妤，宮中美女如雲，你能不動心嗎？至於……皇上寵幸嬪妃乃是天經地義，當然不會‘對不起’任何人了。”
“羽兒，你聽著!”朱棣心急的握住她的手，低低吼道：“我根本就沒有碰她們!除了你我不會要任何女人!自從見到你之後，這七年了，我隻有你一個!”
桑羽塵怔了怔，冷然道：“你騙誰？”
“我沒有騙你。”朱棣輕輕歎了口氣，抬手撫著她的秀發：“你說，我們彼此相愛著，所以，請你相信我。”
“是，我曾以為我們相愛著……”桑羽塵清亮的大眼睛裏猛然湧上淚來：“可是，連最起碼的忠誠都沒有，還談什麼相愛？又有什麼信任？!”
“羽兒!”朱棣痛楚的低低喚了一聲：“究竟怎麼樣才能相信我？難道真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嗎？”
桑羽塵心裏一慟，無語。
“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朱棣扶住她的肩，想了一會兒，道：“我有四名皇子，五位公主，你見過他們，最小的是幾歲？”
桑羽塵道：“四皇子今年八歲。”
“你想過沒有，”朱棣長長的出了口氣：“為什麼從那以後我就沒有了孩子？”
桑羽塵無言，怔然許久。
難道說，在她離開之後，朱棣真的拋棄了所有女人，全心全意的等她？
過了一會兒，朱棣見她情緒平靜了一些，才接著說下去：“徐妃是我原先的正妃，為我生下三子四女，可我對她，真的於心有愧。那天她身體不適，我去看她時，見她……”朱棣歎了口氣：“其餘妃嬪俱是我當年的側妃，此外未選一人入宮。她們這些年……都過得很不好，那天徐妃對我說，至少我應該去看看她們，她們中有的……已經幾年沒見到我了。”
桑羽塵低下頭去，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這就是女子們的命運嗎？被遺棄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幾年也見不到丈夫的麵，隻有在淒苦寂寞中蹉跎一生……應該怪誰？又是誰的錯？是她桑羽塵的錯，是朱棣的錯，還是這個時代的錯？
“我自知愧對她們，卻也沒有辦法，因為，”朱棣緩緩撫著她的臉頰：“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對不住你。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排她們……”朱棣的聲音低了下去：“送她們回家嗎？被拋棄了的妃嬪，不僅無法再嫁，而且家裏人會活活把她們逼死的……隻有在宮裏，我還可以給她們一個名分，讓她們衣食無憂……”
桑羽塵無語。
沉默了一會兒，桑羽塵輕道：“讓我靜一靜，好嗎？”
朱棣道：“好，我等你。”頓了頓道：“晚上我過來陪你。”
桑羽塵淡淡道：“不用，我想好好睡一覺。你——去陪著徐姐姐吧，代我問候她，有時間我會去看她的。”
朱棣笑了：“乖，晚上好好吃飯，早點休息。”
桑羽塵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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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桑羽塵百無聊賴的翻了幾本詩集，突然很想去看看朱棣當年給她寫的信。
朱棣不在，桑羽塵把書房裏的太監宮女都支了出去，自己慢慢翻看著上次沒有看完的書信。
相思刻骨，哀怨如泣，一次次讓桑羽塵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