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有沒有說要聽哥哥的話?”
“阿姐說她也要聽哥哥的話,所以我也聽扶桑哥哥的。”顧偕臧笑笑,又小跑著去追顧成說給她梳辮子。
顧成說在妝台邊坐下,看著鏡中的妹妹,笑問:“這麼大了還要阿姐梳頭?”
“你梳的辮子好看嘛,而且……”
顧成說笑睨著她:“還有什麼理由?”
“‘纖腰數被鄰姬妬,鬢發常煩阿姐梳’。”秦琛慢悠悠地笑著,握著熱茶淺抿一口。
顧成說看著秦琛喝茶時愣了愣:“我房裏還有好茶,你喝不得這個的。”
秦琛疑惑道:“有什麼不能喝?沒多講究。”言訖不著痕跡地從顧成說臉上看出迷惑之色,忽然有些擔憂和警覺。
“成說,你哥哥不在?”
“哥哥當兵去了。”顧偕臧突然插話道。顧成說臉色一變,手中的梳子凝在半空:“阿姐不是說過,不需要大哥上戰場嗎?”
“哥哥說不能拖累阿姐一個人,他還說要贖阿姐回家嫁個好人家。”
秦琛心中滋味難言。顧成說卻突然將梳子摔在地上:“我與秦家簽了賣身契,生在秦家、死在秦家。主子不嫌棄,熬老最終不過許配給哪個下人,哪能說贖回就贖回?他是顧家唯一的男人,若死在戰場,我又如何告知泉下父母?”
童言無忌口無遮攔:“大哥說,秦家仁慈,在太太麵前說幾句,也不好強留你,還難說不反賜些東西。”
顧成說被噎住,但氣得胸口起伏,臉色煞白。秦琛問:“哥哥走了,誰照顧你?”顧偕臧轉看向秦琛,撲進他懷裏:“我爺爺明天會派人來接我。”
“你爺爺是誰?”秦琛被突然撲在懷裏的小女孩弄得一驚。
“住口,”顧成說無力地打斷,“我們和顧之那狗官沒有關係。”
“阿姐,爺爺是爹的……”
“……你當真要去?”
“要去!”顧偕臧忽然抬高聲音,“哥哥說在顧老爺府裏可以做小姐,可以不窮。”
顧成說盯著妹妹看了良久,起身對秦琛道:“扶桑,我們走吧。”
秦琛不能留這小女孩,似乎在更深更殘酷的理智中,他想除掉無辜的顧成說。但他絲毫沒有發覺,反而見顧成說明顯把這個孩子看得很壞,忍不住在心裏替顧偕臧說話:我年齡太小,不懂事的時候也總把貧窮和墮落劃分為同義詞,小孩子出現這些誤解很正常。
“秦公子,阿姐,別了。”顧成說沒有掀開簾子看妹妹最後一眼。秦琛探出頭去,見她無聲地張了張嘴:扶桑哥哥。
眼淚在他俊美的臉上肆意徜徉,一股莫可言說的愧疚感充盈在他心裏,似乎在昭示著殘忍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