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竹哀雙手放在精雕細琢的白玉欄上,默默地望向連綿不斷的瓊樓玉宇。

身後約莫十二三歲的白衣少女衣著簡單而廉價,背自卑似地彎著,懷中抱著一個破舊的棋盤。盡管已經命她免禮,卻還是顯得特別惶恐不安。美麗威嚴的深藍色華服,再有這偌大的金碧輝煌的宮殿,似乎令她有些眼花繚亂。

雲竹哀轉身,淡漠的視線看進她的眼睛,明知故問道:“你的名字是什麼?”少女垂下頭,囁嚅地答:“華安。”

雲竹哀皺皺眉,重複了句:“華安?”過了一會兒,輕笑道:“你好歹也是先孝靈國的皇嫡後裔,怎麼沒點氣質?”少女羞慚得臉紅不已,又有些怕,不敢答話。

心想這真是個木頭腦袋。不知道怎麼通過這個先孝靈國的殘留嫡裔,找到華氏更為龐大的存在。從而鞏固自己的權力。

這時有人傳皇上和秦小姐來,命不必去迎,他自己上來。雲竹哀朝階下看去,秦琛正和秦鎖林並肩談笑走來,不禁有些慌亂。

隔著十幾大步的距離,秦琛突然頓住腳步,朝雲竹哀身後的華安打招呼:“華安妹妹?”

雲竹哀難以置信得表情變僵,隻得硬著頭皮帶著疑惑對漸漸走來的秦琛和秦鎖林一一施禮。秦鎖林也回禮道:“姐姐好。”說話間怏怏地向秦琛看了一眼。

秦琛此時眼中好像隻看得見華安一人,視線不變地問雲竹哀:“她是從哪帶進宮來的?”

雲竹哀嗓音有些不穩,不加思索地說了句:“宮外……”話出而悔,暗自祈求秦琛別疑心。所幸秦琛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於是上前挽住秦琛手臂:“陛下喜歡五子棋對弈,臣妾聽說有民女極善此棋,天下人無可贏她,便找人帶進宮來。”

秦琛粲然一笑:“華將軍年紀輕輕,還有個這麼大的侄女兒。”那一笑俊美絕倫,雲竹哀心中的某根弦緊繃著,說不出的刺痛。秦琛悲憫的目光在雲竹哀側臉上若有所思地停頓數秒,旋即麵色如常。

天飛起小雨來,密密的,如絲線,斜織在琉璃瓦的屋簷。

秦琛走過去攜著秦鎖林的手和雲竹哀、華安分先後走到簷下,秦琛頓了頓,清朗的嗓音凝在空中:“你大哥二哥投奔楊曇去了,其他人……”

雲竹哀一副漠不關心的神態,秦琛肩膀微聳,玩笑對華安道:“小棋童,過來陪我下一盤。”言罷,早有寢宮內的侍女做好一應準備,隻差一副棋。

雲竹哀忙道:“我去讓意晚拿一副好棋來。”

秦琛向華安伸出手,掌心向上:“不必了,小棋童,用你的好不好?”一直不說話的華安聽了,將護得死死的棋盤爽快地遞給秦琛:“好。”話畢,又小心地看一眼秦琛:“哥哥,你不要弄壞了它。”

四下一時靜寂,雖說桓朝輕視繁文縟節,不怎麼重禮,但像華安這麼對皇帝回話的人……雲竹哀倒吸口冷氣,見秦琛沒反應,自己也不好拿大,隻好道:“陛下不如換一副好點的來……”

秦琛溫柔地搖搖頭,學著華安用雙手將破舊的棋盤小心地護在懷中,朝她揚起下巴:“去那兒下。”華安順從地點頭,怯怯地伸出半截細指拽住秦琛的袍袖,跟著他走到案前。

秦琛一麵坐下,一麵讓華安對麵坐。華安有些懼怕雲竹哀的樣子,躊躇不肯。秦琛想皺眉,但又不忍,複讓她和他一起坐。雲竹哀不樂,隻好和秦鎖林一起對麵坐了。

秦琛撚起一粒手感粗糙的白子:“你先。”華安聞言將一粒黑子下在正中,挺平淡無奇的開場。

秦琛漫不經心地下著,漸漸發現華安的棋竟下得厲害起來,如象棋走馬般搶占了他的八卦點,逐漸布成五子棋八卦陣,勝負立判。

秦琛突然問華安要什麼獎賞,雲竹哀有些納罕,心道這並不是秦琛素日的行事風格,秦鎖林也十分不解,這下所有的視線都投向華安迷茫而清秀的臉。

華安眼睛中透出笑意,苦想了好一會,笑了笑:“我要很多好玩的玩意兒……”

秦琛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傻乎乎的。”華安偷偷瞪他一眼,所幸沒被其他人發覺。

她,其實就是葉轉廊在花壇邊遇見的那個本姑娘呢。上官樂姁走之前曾告訴過他。

秦琛眸色一暖,不禁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雲竹哀的袍袖微微挪動、輕顫,秦鎖林偷眼看看雲竹哀,似夢非夢,似覺非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