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琛提著一盞風燈,和他的妻子一起在一片安靜的河畔散步。不時地交換一隻手掌燈,老想用手托住脖頸。雲竹哀瞥他一眼:“給我拿吧。”
接過風燈,秦琛果然安分了些,注視一陣雲竹哀傲嬌的表情,不禁將腹中的鬼故事搜腸刮肚地講了起來:“大夫在出診後已是午夜,正準備去義莊看看。走到義莊門口,見一女子說要看病,大夫便說待他去義莊看過之後回到他家藥鋪再說。女子就和他一同進了義莊。到了義莊時,門開了,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他們眼前,低著頭說要出門。大夫見狀急忙讓開,女子奇怪地問:‘為什麼這個小孩子會在存放屍體的義莊?你不問一問她?’大夫說:‘義莊一直是我看管的,義莊給每具屍體的右手都綁了一根紅絲帶,她的右手有一根紅絲帶……’女子聽了,漸漸伸出右手,陰笑一聲說:‘是不是……這樣的一根紅繩啊……’”
“哈哈,”誰知被嚇唬的人居然破顏而笑,“那大夫真傻,大半夜望義莊跑,小女孩故意嚇唬他,摘了屍體手腕上的紅絲帶也說不定,還真認為鬧鬼。”
秦琛腦袋短路片刻:“那誰家小女孩又這麼大膽,大半夜望義莊跑,還摘人家屍體手腕上的紅絲帶嚇唬郎中伯伯?”
雲竹哀忽然湊到他跟前,與他鼻尖相對,瞪眼做了個怪臉:“那隻能是我呀!”
“膽子這麼大!”秦琛作出吃驚的表情,摸了摸鼻子。
雲竹哀揚起臉得意地笑笑,毫不掩飾內心的愉快。做丈夫的也溫柔愉快地注視著她美麗的妻子,兩人同時側過頭望一眼身後的月光——或者說借著月光彼此凝視。
靜謐的夜晚、甘甜的空氣和兩個真心地相互愛慕的年輕人,使得過往的一切隔閡全都見了鬼去。
顧偕臧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幼時家裏的變故使她不得不很早就自力更生養活自己,不願接受太多來自苗堯霖莫名其妙、一廂情願的關心和資助。她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當然還見過很多對夫妻。但如此和睦、平等、甜蜜的快樂,她從未在任何人身上見過。
楊雲然知道顧偕臧突然說想吃橘子的原因,無非是想單獨看看秦琛,但還是依她的話去買了一籃子來,並剝開一個,遞到她手裏。
顧偕臧慢吞吞地吃了幾瓣,幹涸的口中漸漸甜潤起來。傾聽著近處那說笑的二人動聽的足音和樹葉的沙沙聲。在清爽的涼風中,她那雙閃閃發亮的眸子,清楚地蒙上一層淒楚的夢幻似的柔情,似乎一直在凝視著遠方,又像一直在望著近處:“我還從未聽過兩個親密的人這樣談話。”
“秦琛不一樣。”楊雲然自是曉得秦琛的來曆,不由也想起了上官樂姁。
在他意料之外,顧偕臧沒有問“怎麼不一樣呀?”,因為她也有同感。
但同時出乎他們兩個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是,他們並沒有在長時間沒有話題的沉默中感到一點不自然和尷尬。楊雲然英俊的臉上恢複了少年時的單純的神情,這竟讓他顯得格外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