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蘊娘瑟縮地叫了一聲,被楊學宗那驚疑、渴望、急切、恐懼……各種複雜感情交彙的眼神給嚇著了。
“你的母親……叫什麼名字?”楊學宗急促地問道。
“奴婢……奴婢的母親姓金,名月華。”蘊娘怯生生地說道。
楊學宗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兩眼發黑。
“大人!大人你怎麼了?!”蘊娘大驚失色,急忙衝過去撫著他的背為他順氣。
楊學宗喘了幾下,輕輕揮了揮手:“你……你的母親可曾跟你說過,你父親的事情?”
“說過了。”蘊娘不知道為何自家大人這麼關心她的父親,她根本不想提起他!但主人有話,她卻不能不說,“母親說,父親是一名小軍官,母親在他受傷的時候救了他,後來二人結為夫妻。隻是父親又被召上前線,一去就沒有回頭,至今生死不明。”
楊學宗隻覺得心如刀絞,淚水奪眶而出。
眼前又浮現出那個溫婉的女子,在自己受傷時精心照顧,在自己傷好之後,又不嫌棄自己是個身無分文的孤兒,嫁給自己。當他受到征召再上前線,出生入死時,心中最掛念的就是她,然而戰爭無情,隻怕不知何時自己就會埋屍沙場,他隻好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她,讓她以為自己死了便可以再嫁,怎也好過守著一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的丈夫強!
沒想到她竟然生下了他的女兒,並且為他受盡苦難,守節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對不起她啊!
流血流汗不流淚的漢子,掩麵痛哭了,麵對千軍萬馬從不知畏懼的男人,卻不敢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纖弱麵容。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蘊娘——
他的女兒啊!
蘊娘對於這一切一無所知,隻知道大人在聽完自己的話後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竟然痛哭起來!
究竟自己說錯了什麼?為什麼大人會變成這樣?是自己的錯嗎?
她惶恐極了!
“大……大人!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說錯話了!”她雙腿一軟,跪下磕著頭,驚恐萬狀。
萬一大人因此把她趕出去了,她該怎麼活下去?
楊學宗震驚地看著她,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般衝過去,扶起她大聲說道:“不,不要跪!不要這樣!是我對不起你啊!”
“啊?”蘊娘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他淚流滿麵,顫抖著雙手,撫上女兒瘦削的臉龐。
雖然進府以後有吃有穿,氣色恢複了不少,但長期營養不良落下的痕跡卻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
“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啊!”他哭著說。
“這……大人……”蘊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要叫我大人!蘊娘,我……我是你爹啊!”他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如同一道悶雷打在她頭上,蘊娘整個都呆住了,“大……大人,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我……我受不起的……”
“不是開玩笑,這個,”楊學宗舉起手中的玉佩,“是我給你娘的定親之物!”
蘊娘心碎地看著那塊玉佩,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整個人都亂了!
怎麼會?怎麼會那個令她全心崇拜的大人,就是她恨之入骨的父親呢?究竟是哪裏出了錯?老天爺為何要這樣捉弄她?
巨大的打擊讓她忘記了哭、失去了感覺,隻是愣愣地看著眼前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麵孔,一點反應也沒有。
“蘊娘!蘊娘你怎麼了?”楊學宗發現了她的異樣,急忙搖晃著她的身子,叫道。
兩行清淚從她眼中落下,她隻覺得眼前一黑,便暈厥了過去。
楊學宗大驚失色,急忙喚人將她抬到廂房,請來大夫。
大夫診治過了,說是鬱氣攻心所至,並無大礙,隻是身子虛,必須好好補補。
楊學宗當下派人按照大夫開的藥方前去抓藥,同時自己也放下一切守在蘊娘身邊,深深自責。
自責為何自己不曾給過她們母女幸福的生活,自責為何那麼莽撞說出實情以致她受驚暈厥。
看她的反應,應該是十分痛恨自己這個從未盡到責任的父親吧?以後,該如何與她相處?
他不知所措,然而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會再讓女兒去過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