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最公平的。
無論你是喜悅還是難過,充實還是荒廢,時間還是一點不留情地流逝。
不知疲憊的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幾縷金光從雲層的縫隙中灑落,美輪美奐地開始喚醒沉眠的大地。
百鳥紛鳴,此起彼伏。
晨露緩緩從綠葉上滴落,打在剛從泥土裏鑽出的甲蟲背上,濺開一朵絕妙的水花。
光線朦朧的房間中,一個男人悄然睜開了雙眼。
在略顯昏暗的陰影下,他臉龐上不算柔和的線條格外分明,刀削斧鑿般刻畫出來的五官立體而和諧,一雙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眸點綴得恰到好處。
他的眼神由微微迷糊瞬間變得清醒,但是卻並未有所動作,隻是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旁邊。
目光所及,一張稍顯稚嫩卻清冷夢幻的臉龐映入眼簾。
女孩長得極美,養得極潤。
她微微縮著腦袋,即便是在睡夢中,好看的眉頭仍舊緊緊蹙在一起,水潤的嘴唇緊緊抿著。
女孩並未緊貼著男人,但是一雙如同藝術品一般的玉手死死抓著後者的手臂,好像很怕對方離開。
我見猶憐。
男人是吳缺,女孩是諸葛菩提。
昨晚半夜消失了一天的菩提回來了,沒有驚動任何人,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眼神哀傷地直接走進了吳缺的房間,蜷縮進了被子。
吳缺在她剛出現的時候就醒了,心思極其敏銳的他沒有大驚小怪,看著渾身彌漫著一股哀傷氣息的菩提,眼神格外溫柔。
兩人默契地相伴入眠。
一夜無語。
吳缺從窗簾縫隙中看了一眼天色,然後用空出來的手掀開了一點被子,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動作很輕柔地想將自己的手臂從菩提手中抽出來,可是沒想到後者睡得很淺,隻是稍稍有動靜便轉醒了過來。
吳缺看著睜著大眼睛,臉頰上還殘留一絲困意的菩提,眼神溫柔無比,“再睡一會兒吧。”
菩提聞言搖了搖頭,往他的身邊縮了縮。
吳缺沒有問什麼,他心中隱隱有種不安的猜測,恐怕那位神算諸葛一策老爺子差不多到了大限了吧。
“哥哥,爺爺快不行了。”
過了良久,菩提方才緩緩揚起小臉,眼神悲慟地說道,“本來我這次回去是想拜托奴三叔叔幫忙把我弄進曲大上學的,卻...卻發現爺爺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他還拉著我的手笑得很欣慰,爺爺說他大限已至,我跟著哥哥,他走得也很放心...他說不用傷心,這是贖罪和因果...爺爺還讓我和哥哥說...不瘋魔不成活,破而後立...讓你在未來無論是喜是悲,都要死守本心順其自然...順應情緒的力量才是無敵之道...至少無悔於己於人。”
說道後來,她精致的小臉上已是布滿淚痕,聲音微微顫抖,卻強自壓抑著完整敘述清楚了所有話。
吳缺將她的話一字不落地記在腦中,眼神一樣哀傷。
他感同身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何其折磨人心,他知道。
“怎麼不多陪你爺爺幾天?”
他的手掌輕輕摩擦著菩提的腦袋,企圖用這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撫慰眼前這個惹人憐愛的女孩。
菩提抿了抿嘴,眼神格外清亮,“爺爺說不想和我閉著眼睛告別,所以...所以讓奴三叔叔把我趕了出來...他說等他變成了一堆骨粉會讓奴三叔叔帶給我的...若是將來有機會回到燕京城,希望我能親手將他灑在定風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