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吳缺在偌大的華夏選擇一座城市終老,他會選擇曲城。
燕京這座城市太胖,其他城市太瘦,而曲城美得剛剛好。
吳缺無疑是閱曆極為豐富的,可是即便浪跡西方數十載,攀登過高山也暢遊過深海,見識過直上青天的摩天大樓,也體驗過瓦簷漏雨的鄉村古宅。
存留在他記憶中兀自溫暖的不過就是曲城這座水鄉。
溫柔的水和溫柔的人。
溫暖的陽光和溫暖的臉龐。
老書記就是其中之一。
一個一想到就溫暖到骨頭縫裏的人。
十年前一別不過花甲,今日重逢年逾古稀。
皺紋深了,頭發白了,就連眼神都渾濁了。
唯一令吳缺感恩的是,至少他還在,然後曲城還沒變,同樣溫暖。
“老頭子,其他那幾個老家夥都還在吧?”吳缺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柔和,看著仍然有些激動的老書記輕聲問道。
“在在在...都在...就是常常記掛著你這個臭小子。”老書記強忍住湧上眼眶的液體,嗓音因為激動變得有些微微沙啞。
“都在就好,等過些日子我會一個一個去問候過來的。”
“好好...但是你這個臭小子這些年到底去了哪裏,怎麼一走就是十年?你知不知道我家紅妝這些年找你找得都快發瘋了?”
老書記說著說著氣上心頭,伸出手掌再次在吳缺的腦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哎呦...老頭子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吳缺忍不住求饒道:“這些年一直在國外闖蕩,直到前幾天才回到華夏,這不是第一時間來問候你了嗎?你是第一個啊,其他那些老家夥我還都沒去見過呢?”
“放屁!要不是蘇衛虎那老鬼打電話給我,你以為我會坐在這裏專門等你?他不是比我先知道你的消息嗎?什麼我是第一個,糊弄我呢?”
老書記瞪著一雙老眼,頗有些吃味地說道。
吳缺微微一愣,然後瞬間明白了過來,既然蘇默和蘇裙認出了他,蘇老頭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奇怪了。
“哎呀,那隻是我前天去參加蘇裙生日宴會的時候,被她和蘇默認出來了,所以蘇老頭子才會知道的吧。”吳缺解釋道,然後好奇地問道:“你說紅妝一直在找我?”
老書記一停吳缺提起自己孫女,臉上頓時變成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啊,都怪你這個臭小子,小時候好事不幹,盡為非作歹招蜂引蝶了。紅妝那丫頭自從八歲那年被你騙去初吻之後,就像著了魔一樣。在你消失之後,天天嚷嚷著非你不嫁,還整天大海撈針一樣地到處找你。”
說到這裏,老書記眼中的怨念已然濃鬱得快要溢出來,“這件事情都快變成紅妝的心結了,我不管,你這次說什麼也要把這事兒給我解決了!”
吳缺聽得滿頭大汗,之前聽蘇默提起紅妝,還沒有什麼實感。現在經過老書記這麼一番描述,他的頭皮一陣發麻。
“咳咳...老頭子,什麼叫被我騙去初吻?小時候鬧著玩的怎麼還當真了呢?”吳缺訕訕一笑,偷偷咽了一口唾沫。
“臭小子,你這是提起褲子不認人是吧!哦不對...不至於這麼嚴重...”老書記氣得都有些胡言亂語了,但是想象著自己那個出落得傾國傾城,卻一天到晚好像被人拋棄的怨婦一樣萬裏尋夫的模樣,頓時火冒三丈。
“你這臭小子是想不認賬是吧!我老頭子今兒個就豁出去了,說什麼也要好好教訓教訓你,想當年我也是在軍區聯合彙演上出過風頭,勾搭過幾個文藝女兵的主!反正日子也差不多過到頭了,老頭子我今兒個就跟你同歸於盡算了...”
老書記猛地扯了一把身上灰色的中山裝,然後作勢開始撩起袖口,一副要拚命的樣子。
吳缺當然是不敢和老書記動手的,先不說他不設防站著讓老書記打,老書記會不會自己傷著自己。關鍵是要是拗著性子,把老書記氣出個大病小病來,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所以吳缺一邊退著步子,一邊陪笑著解釋道:“是是是...我認賬!我什麼都認!老頭子咱是偉大的人民教師,就不能好好談點關於文學啊數學啊科學啊之類的學術探討嗎?或者討論討論如何讓祖國的教育事業蓬勃發展之類的方針政策?你先別生氣...真的,我啥都認!”
“那個...老書記...你別生氣,這事兒我看著怎麼有點迷糊?”
一旁的裴文道一直聽著兩人的對話,也知道了兩人是舊識,可是前一秒明明是親人重逢涕淚橫流抱頭痛哭的戲碼,怎麼一下子變成了苦大仇深大打出手的武打場麵。
無奈之下裴文道隻能出聲阻止,他好不容易才把老書記按回了座位上,拖著自己酸痛的老胳膊老腿又把吳缺拉到了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方才大噓一口氣。
“那個...吳缺,你和老書記原來是熟人啊。”裴文道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