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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債,就一定要還;是罪,就一定要贖。
夜,華燈如熾,燈如畫。
楚月霆走出酒店的大門,站在門口,倚在柱旁,點燃一顆煙緩緩地吸著又吐出一團一團的煙霧,紗般的輕薄隨即又升騰成絲絲縷縷,牽絆著如少女的情思般憂鬱而朦朧。
抬頭看了看夜空,今晚的月很明很亮,淡銀色的光暈溫柔地吻著月,月笑羞了臉,遮遮掩掩地在幾片雲彩中躲閃。
“到底要不要去呢?”他默默地想著,問著,千遍萬遍卻得不出答案。
整個夜晚,他的心都不在餐桌上,也不在公司的合同上。聽著客商海闊天空地胡侃,露出公式化的虛偽的笑容,可為什麼眼前出現的總是一雙大而清澈滿載著溫暖笑意的眼,漸漸變成那雙狹長的、半闔的、任再努力也看不清眼神的眸。不知道是怎麼應承客戶的,也不知道應承的是什麼,甚至連最後看著客戶滿意地離去,都恍惚得如在夢遊般。
歎了口氣,楚月霆丟掉煙蒂苦笑著:看來,這筆生意看來是做不成了。重重地呼出口氣,他大步走向停車場,到了車場門口,卻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車昨日已被拖到修理廠修理去了,而自己是被公司的車送過來的,哪裏有什麼車停在停車場。
他自嘲地笑了,心裏罵著:“真是傻瓜!”。
再歎口氣,將身體靠在門旁,他抽出顆煙,卻沒有點燃,叼著嘴邊漫不經心地輕咬著;
將雙手插在褲兜裏背靠著牆,抬頭看著月,月亮很圓,圓得像他的眸。那雙眸啊——冰冷而無情——如每次睡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就是那個清晨,你的眼裏含著一顆淚珠,如熾熱陽光下的那顆覺悟到自己命運的露珠般無辜而絕望。我知道那淚珠不是為我存在的,從沒見你有過淚,即使是在你抱著秦媽媽的身體的時候,你望向我的眼裏有著最深的哀痛和悲傷,卻也沒有淚。可是,就是那個清晨,你漠然前行,經過我的麵前,忽然停住,抬頭看我,便突然發現你眼角的那一顆水珠,可是你射過來的目光沒有悲傷或渴望,隻有決絕——如困頓的野獸般凶狠的決絕,刺骨的春水般冰冷的決絕。隨後你便笑了,如何能夠理解這樣無情的眼神下綻開的卻是最惑人的微笑——如陽光下盛開的罌粟,嬌豔卻危險。
從此,這眸和這笑便夜夜出現在我的夢裏,如影隨形,好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對你做了怎樣不可饒恕的事情。可現在,即使我是清醒的它也會時時跳出來——自從遇見你以後。
你是恨著我的吧,小夜。其實,我也無法原諒我自己,小夜,沒有辦法原諒啊,無計可施。隻是,再回當年,我依然不知道該怎樣做才是最好,該怎樣做才不會帶來傷害,即使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一定要是你——小夜,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出現?怎樣才可以擺脫?
合上眼,楚月霆臉上露出了疲憊的神色,煙蒂已被咬得破爛不堪,吐出去,細細嚼著那帶著一絲香味的煙絲,澀澀的、苦苦的、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