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慕槐沉默了片刻。“慕槐?”她擔憂的喊。
“我知道了,”他說:“我會忍耐。但是,你真有把握能成功嗎?”“我有把握!”她急急的說:“你信任我嗎?”
“是的,”他說:“我信任。”
她閉上眼睛,一串淚珠紛紛滾落。
“你等我消息,”她繼續說:“我一有消息就會給你打電話,但是你別坐在電話機旁邊傻等,你照常去工作,我一星期以後再和你聯絡。”“一星期嗎?”他驚叫:“到那時候我已經死掉了!”
“你幫幫忙,好嗎?”她又哭了,這哭泣卻決非偽裝。“你這樣子教我怎麼能作戰?”
“哦,我錯了,羽裳,我錯了。”他急切的說:“我忍耐,我答應你,我一定忍耐!可是,不管你進行得如何,你下星期一定要給我電話,下星期的今天,我整天坐在電話機邊等消息,你無論如何要給我電話!”
“好的,我一定給你電話,”她抹了抹淚:“再有,我們的事,別告訴慕楓,她會告訴世浩……”
“我了解。”“我要掛斷電話了,慕槐。”
“等一等!”他叫:“你會很努力很努力的去爭取吧?你會嗎?”“我們的幸福就都懸在這上麵了,不是嗎?她哽塞的說。“你不信任我?”“不,不,我信任,真的信任。”他一疊連聲的說:“好羽裳,我以後要用我的一生來報答你,來愛護你!”
她深吸了口氣。“慕槐,我真的要掛電話了,秋桂在廚房裏,隔牆有耳,知道嗎?”
“好的,”他長歎一聲。“我愛你,羽裳。”
“我也愛你。”她低語,抽噎著:“不管我曾怎麼欺騙過你,不管我曾怎樣對不起你,但是……請你相信我這一句話——你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深愛的男人!”
說完這句話,她不再等對方的答複,就掛斷了電話。雙手緊壓著那電話機,她把頭仆在手上,無助的轉側著她的頭,低低的、無聲的、沉痛的啜泣起來。
就這樣仆伏在那兒,她一直都沒有移動,天色漸漸的陰暗了,細雨又飄飛了起來,窗外風過,樹木蕭蕭。她坐著,像沉睡在一個陰森森的噩夢裏,四麵都是寒風,吹著她,卷著她,砭骨浸肌,直吹到她靈魂深處。
汽車喇叭聲,大門開闔聲,走進客廳的腳步聲……她慢慢的抬起頭來。歐世澈站在她的麵前,嘴角邊笑吟吟的,正靜靜的凝視著她。他們就這樣相對注視著,好半天,誰都沒說話。然後,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微笑的斜睨著她,從齒縫中,低低的逼出一句話來:“還想離婚嗎?嗯?”她咽了一口口水,低聲說:“為什麼你不放我?我家可以給你錢。”“要我拿太太的贍養費嗎?我不背這名義!”
他笑著,笑得陰沉,笑得邪門。“你得跟在我身邊,做我的好太太,別再鬧花樣,聽到嗎?
嗯?即使你鬧離婚,又怎樣呢?不過給我鬧來一個飯館而已。”“你這個……”她咬牙切齒。
“別說出來!”他把手指壓在她唇上。“我們是恩愛夫妻,我不想打你。”她瞪大眼睛望著他,忽然想起在那個遙遠以前的雨夜裏,她初逢俞慕槐,曾經信口編造了一個故事,內容是什麼呢?她殺了一個人,殺了她的丈夫!她望著眼前這張臉,那烏黑的眼睛,那挺秀的鼻子,那文質彬彬的風度,那含蓄的笑容……她忽然想殺掉他,忽然覺得那渡輪上的敘述竟成了讖語!隨著這念頭的浮現,她身不由己的打了個冷戰,趕快閉上了眼睛。“怎麼了?你在發抖?”他平靜的說,“你那腦袋裏在想些什麼?殺掉我嗎?”她驚愕的睜開眼睛來,望著他,他依然在微笑。
“不要再轉壞念頭,聽到嗎?”他笑著說:“如果你再和那姓俞的在一起,你知道我會怎麼做!”他壓低了聲音:“我可以使他身敗名裂,你如果高興跟著他身敗名裂也可以,不過還要賠上你父親的名譽!想想清楚吧!好太太!”
她被動的看著他,他的手仍然緊捏著她的下巴。
“我……”她低低的說:“下星期就飛美國。”
“我知道了,”他說:“這才是個好太太呢!讓我們一起到新大陸去另創一番天下,嗯?你應該幫助我的事業,幫助我經營五龍亭……”“那不是你的事業,那是我父親的!”
他的手捏緊了她,捏得她發痛,但他仍在笑著。
“不要再提你父親的什麼,如果你聰明的話!那餐館昨天還是你父親的,今天,它是我的了。”他的頭俯近了她,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的。他的聲音低得像耳語:“羽裳,學聰明一些,記住一件事,你已經嫁給了我,你要跟我共同生活一輩子呢!”
“你想折磨我到死為止,是嗎?”她低問。
“你錯了,羽裳,”他安靜的微笑著。“我什麼時候折磨過你?別輕易給我加罪名,連秋桂都知道我是個脾氣最好的丈夫呢!你父親也知道,隻有你欺侮我,我可從來沒有欺侮你嗬!”她閉著嘴,不願再說任何的話了。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唇。
“好了!”他愉快的說:“我想,風暴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仍然是親親愛愛的小夫妻,不是嗎?來,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我餓了!”她覺得自己那樣軟弱,軟弱得毫無抵抗的能力,她隻能順從的站了起來,僵硬的邁著步子,跟著他走進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