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奴 賜名(1 / 3)

一口帶血的唾液吐在沙塵上。

抬起頭環顧四周,高牆之上能望見遠處銀亮的雪峰。空氣清淨,可從受重擊的鼻腔中吸入,總帶有揮之不去的腥氣。

凶狠的訓奴官揮著皮鞭斥打每一個不能及時爬起來的奴隸。持續數日的殘酷訓練後,體力已很難支撐簡單的站立。

從中原捉來的人,在這裏是最低等的存在。傷口剛剛愈合便被驅趕到訓場,不知什麼手法禁製了內力,除了憑經驗躲閃,隻剩毅力和體力硬撐。每天都有人死去,說不定什麼時候輪到自己。

暴虐無常的教官任意褥奪著生命,不允許丁點反抗。動作稍稍遲緩,便會迎來一場暴風雨般的鞭笞,落在肌體最脆弱的地方,外表完好,內裏卻潰爛瘍傷,足足痛上十餘日。

這是天山深處的秘境,也是魔教本營。要是死在這裏,真成了一個笑話。原本以為家族的訓練可算嚴苛,現在看來仍是太輕。他禁不住開始懷疑,真有人能活著出去?

一道從肮髒腥臭的馬車中下來的人,不到三天就死了,與其他死者一樣臉朝下的拖走,襤褸的衣服被鞭打成了碎布,誰能認出乞丐一樣的屍體曾是中原叱吒武林的高手,到了這裏一切卑微如蟻。

數日的訓練給了所有人認知,這裏崇敬的隻有一人,層層製轄之上,教王如神詆一般睥睨眾生,至尊至威。

而他此刻所處的,不過是魔教篩選可用砂礫的試場。不同的區域中,無數少年在隔斷的柵欄後受訓,不知多少是幼年便已在此,日複一日的承受擊打,眼神沒有一絲人的感情,麻木而機械的搏殺,聽憑號令攻擊成為一種本能。

震懾西域,令三十六國聞名色變的魔教殺手,就是這樣訓練出來。

逃是逃不掉了。不想死,就隻有撐下去。緊了緊臂上縛傷的布條,他隨著哨音踏入場中,迎接下一輪挑戰。

整整一年的訓練,一起進入戰奴營的中原人隻剩了三名。與兩百九十七名戰奴營自小訓練出的少年一起晉入淬鋒營,等待的,是更為殘酷的廝殺對決。

訓練的間隙,這些少年也會私下議論,好奇的的揣測自己將來的命運。從淬鋒營中走出去的才有資格成為正式執行任務的殺手,更出色的則躋身七殺之列,那是教中最頂尖的殺手,僅有七人,直屬右使,連三大長都不敢小視。

從這裏出去就能享受美酒鮮酪,錦服華宅,殷勤解意的美女童仆服侍,擁有恣意享樂的權力及被教眾禮敬的榮光。

在魔教,真正的殺手是極有地位的,是他們用鮮血換來了西域眾國的臣服歲貢,充盈滿庫的珠玉財帛盡是來自於此。無須耕種勞作即能安樂富足,舉目所見皆是玉樹瓊枝,錦繡煙羅,各國進貢的駿馬美人充斥下陳,極盡繁華妙麗的人間天堂。

這是少年們最愛談的話題,虛幻的美夢是唯一的支撐,在血與痛的淬煉中僅有的希望,寄望於那一線天光開啟後的歡愉。現實中冷硬的床鋪、粗糙的食物、牲畜般的驅策,在臆想中全數忘卻。比起殺場外的天堂,此間的殘酷隻能用地獄來形容。聽著耳邊對未來的憧憬,他合上眼吐納,希翼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氣力。

突如其來的呼喝打斷了眾人的低議,閑坐一地的少年迅速站成整齊的隊列,肅手而立。滿腮於絲的西域大漢緩緩踱步,行過一張張毫無表情的麵孔,如同審視一把剛磨出利刃的彎刀。

“聽好,我隻說一遍。”空氣靜滯得像萬年不化的冰山。“教王聖諭,明日起進行為期六日的對決,最後勝出的三人可以獲得麵謁教王的機會,脫離淬鋒營成為教中殺手,你們應該慶幸,不是每年都有這樣的運氣。但這也意味著現在起你們就是敵人。”冷銳的目光掃過沉默的人群,“試試看,誰能活到最後。”

六日。

很短,也很長。

沒有人睡得著,恐懼無聲蔓延,都怕在睡眠時被人割斷喉嚨。一起受訓時日不短,眾人都清楚彼此的手段。

三百人中,隻取三名。

他想起幼年聽說過的苗人養蠱之法,把各類毒蟲關在密閉的盒子,任他們互相嘶咬殘殺,活下來的便是蠱王。

同樣的手法,同樣的試煉。

這些命如草芥的少年用同一個教官那裏學到的技巧伏殺,毒殺,誘殺,搏殺,一個又一個倒下,鮮血泉水般在訓場宿地橫流。他很想砍掉教官的腦袋,更想砍死那個用局外人的冷漠,主宰者的高傲掌控一切的教王,可首先隻能盡力讓自己活下去。

人減少了大半,多年訓練讓少年們長於控製自己,節省無謂的攻擊和體力消耗,他縮在樹影下盡量隱蔽,沉重的睡意讓眼皮直往下墜,咬咬牙,手中的利刃回拖,臂上又添了條血口,劇烈的痛楚驅散了迷蒙,四日不曾交睫,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泱散,反應也遲鈍了不少。

一個身影悄悄靠攏,他沒有作聲,對方比出的手勢表明並無敵意,他側了下長劍,等待那個少年主動開口。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都會死。”顯然也是困倦已極,少年壓低的聲音透著疲意。“必須有人合作,不然等你睡著……”

睡著了會怎樣,不用說彼此心裏明白。他冷眼看向對方,“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