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來都是梅雨天氣,雨水洗盡鉛華,將大地呈現出一種生機勃勃的景象。泥垢的青石板路在雨水的衝刷下變得光滑呈亮。夏河在前麵帶路,滑溜的地麵在她腳下變得粗糙,每一步都是挺直了背走得穩穩當當。在她身後的是步履艱辛,每腳踩落都險象環生的魅人。
手裏提著裙角,一步一低頭地跳走著,素白的裙擺上斑斑濯濯濺滿了泥水。偶爾抬頭看眼前麵那穩若泰山的身形,佩服之情油然心生。
早晨,雞鳴三聲晨光未現,天空灰蒙蒙混沌一片,分不清是晝是夜。魅人透過簾幕瞥眼外麵的天色,以為還是夜裏呢。轉個身,又睡了過去。可惜人還沒入夢,便聽見門外‘砰砰砰’有人敲門,是夏河。
看見魅人還是一臉睡醒的樣子,夏河臉上的表情霎時變得肅穆,“從今天起你就沒有住在景夜閣的資格,王爺讓我帶你去下人房。趕緊收拾一下,馬上就走,等會兒還得幹活呢。”魅人微微一愣,旋即心裏泛起一絲冷笑。果然是薄情啊,還真是說到做到呢。
等等——!魅人的冷笑僵硬了,腦內一片驚惶之色。思緒如潮湧翻騰。這是怎麼了?!她本就沒有埋怨的資格啊。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麼?……就這樣吧,安安分分,過完這所剩不多的日子吧。
總歸是要離開的。
壓下腦中翻飛的思潮。魅人按照夏河的要求除了身上的衣服沒帶走景夜閣任何東西,包括書桌底下那盆盆栽。是她讓娃娃偷偷到後花園裏移植過來的。魅人擔心的並不是那盆植物,而是她藏在花盆底部的東西——月曜。
思及此,魅人又抬頭看向前麵那疾步的身影,眸光深沉。在夏河說不能帶走景夜閣任何東西的時候,她的心就咯噔了一下。眼神下意識就朝書桌瞟去,不用想也知道她當時的表情一定是緊張的。夏河目光向來尖銳,也不知當時她有沒有看見自己的異樣。
魅人垂頭,喪歎了口氣。唉,算了,擔心也沒用。等她在下人院安定好後,找個機會把娃娃喚出來,讓她替自己取出來好了。
“秋雨。”是夏河的聲音!魅人條件反射地看過去。她發誓,她絕不是因為名字才去回應的。天知道她對這名字有多陌生,要不是那刻板的聲音,再喊上一百遍她都不會抬頭。
“怎怎麼了?”怎麼突然停了下來,魅人適時地觀察四周的環境,路兩旁是半人高的雜草,雜草裏還橫生著許多花蔟,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花。往遠點看,能看到灰牆土瓦的建築,其上方的天空似乎還燃起了嫋嫋炊煙。
天,魅人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驚訝並不是因為這地方太過荒蕪簡陋。畢竟她從山溝裏都走出來了,什麼樣的破爛屋子沒見過。她驚訝的是,沒想到看起來如此華貴的靖王府裏,居然也會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這,這還是靜王府麼?不會是夏河把她拐帶出來了吧。魅人突然想到什麼,她看了看鞋底。難怪自己無所察覺,腳底踩著的依舊是青石板路。
魅人的驚愕都寫在臉上,看得夏河心裏那叫一個舒暢,大呼過癮。但她能用身體表現出來的,僅僅是哂笑,正如魅人所言。常年不運動麵部肌肉,導致麵部神經壞死,簡稱——麵癱。
“該叫你秋雨還是小魚兒?或者,你真的是虞魅人?不過,不管你是誰都與我無關。我隻是想告訴你一句話,你昨天做的決定,會是一輩子以來最正確的一次。”說完,在魅人惶恐的目光中微微翹唇,轉身前那瞬間,笑容甚是詭異。
呃,這是在誇自己昨天拒絕王爺的及時麼?還是在恭喜她順利搬出景夜閣?“是是,謝謝夏河姐,奴婢知道了。”
魅人被她的笑驚出一身冷汗,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後,大氣也不敢出。以至於她忘記去思考,進府以來從頭至尾都沒說出過真名的她,怎麼會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又往前走了些許路,夏河停了下來。轉過身來,說,“到了,就是這兒了。從今天起你就和她們住在一起。”然後,也不管魅人有何反應,自顧自的往回路走去。路過身邊時身形微頓了頓,接著又加快腳步往前走去。往日裏端莊穩定的步姿,此時看在魅人眼裏卻成了急切想逃離開來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