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兒深深地陷入了對肖靜波的無盡地相思之中。對他的思念已經完完全全主宰了她的心,並且越來越無法操控。她想從這段戀情,不,這悲慘的感情中脫身。她甚至剪了自己的馬尾辮來詔告世人和警示自己他要從頭再來。可她不由自主。悲劇的生活如影隨形,像空氣中的霧霾,侵入脾肺,進入血液,侵占了她的靈魂。她甚至連幾秒鍾的自我安慰都無法實現。她根本無心學習,即使是她最喜歡的數學。看著那些數字和圖形,她覺得那是殘忍的折磨。肖靜波的親吻、撫摸,還有耳邊的喃喃細語像把鋒刃在逐片逐片地淩遲她。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讓從來都不喜歡文學的她想到了海子的詩,想到了顧城的詩。她甚至讀了他們的詩句:
“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我的琴聲嗚咽淚水全無
……”
她似乎像海子一樣深切體驗並認識到了人性自身難以挽救的墮落本質,這讓她覺得海子的人生路徑對她來說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她想到了死亡。
死亡過於可怕,也許隻是瞬間的錯念。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她在巷口的商店看到了酒。酒是種好東西。她也見了不少人們酒後的千姿百態。酒也許會幫助她,至少暫時會麻痹她。她買了一瓶二鍋頭,因為最便宜,沒買下酒菜。
她拿著酒回到住處,把酒放在桌邊,找來一個印花玻璃杯,杯子不大,平時喝水的時候總覺得它小。她慢慢扭開瓶蓋放到一邊。這是她第一次喝酒。她雙腿並攏,腰板挺得筆直,像聆聽垂詢一樣端坐於桌前,喝酒之前這點小緊張倒讓她無心顧及其他。她覺得,烈酒是在極端狀態下才喝的,雖然是緊張,那也要不顧一切的忘乎所以一次。即使是王朝後宮的毒酒也喝定它了。她拿起酒瓶往杯子裏倒了多半杯,酒味已經飄進了她的鼻子。她不敢再聞這味道,怕自己喝不下去。她決定這半杯酒要一飲而盡,不讓它在她的嘴裏有任何的停留。她拿起酒杯,回頭在牆上的鏡子裏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像臨行前的訣別。
她屏住呼吸,兩口把這杯酒送進了自己的食道,因為她咽了兩下。酒像一團小火球,灼燒著,滑進了她的胃。稍作片刻,她轉身從鏡子中看自己,看她的臉。她的臉並沒有變紅,或者有其他的變化,至少沒有她之前想象中的變化。雖然她的喉嚨像是在著火,可她覺得不能就此罷手,這完全沒有達到她想要的效果。她不但沒有眩暈,反而更加清醒了。
她拿起酒杯又倒了多半杯。這次她要慢一點,她覺得剛才太快了。她把酒杯放到嘴邊,輕輕酌了一小口。她感覺她的舌頭有點發麻了,酒並沒有那麼辛辣。她慢慢地把這杯酒一口氣喝了下去。她覺得有股熱氣在迅速地從他的後腦勺向她的頭頂聚集,腦袋在嗡嗡作響。她輕輕地把酒杯放下。
她覺得她眼前的東西都變成了弧形。書桌、書、酒瓶、牆壁和牆壁上的畫都變得凹凸有致,仿佛這些東西都是置身於放大鏡底下。她眼前的這些弧形開始變得不規則,不安分,它們胡亂跳動如群龍亂舞。它們不斷地變換顏色,時而單調乏味,時而五彩繽紛。她感覺它們似乎在玩弄她。她胡亂地揮舞手臂,猛地搖頭想要趕走這跳動的圖形和色彩,可皆是徒勞。她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可兩隻腳並不聽她的使喚。她努力掙紮著用手支撐著上半身站了起來,可將要邁步的時候,她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她盡力爬到自己的床上,她想躺一會兒,可剛躺下卻又不行,因為在她躺下的瞬間,她的心口或者是胃,她已經分不清是身體的哪個部位像是被一座山壓了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隻好又重新做起來。她無法再支撐自己的身體,讓自己有模有樣地坐著。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這也不是她想象的、需要的、喝酒之後的感覺。她希望的那種酒後的放縱,是一種激情的回歸,自我的實現,或者是帶著興奮的狂喜。可是現在她什麼也沒有實現,得到的隻是力所能及的喪失。她厭惡這種時刻,完全的失控。
接下來,她的記憶是支離破碎的,她的感覺是飄忽不定的。她胃裏劇烈的波動在敲打著她的胃壁,一股巨大的衝擊波從她的胃順著食道向上充斥過來。她不想讓這股衝擊波撞破她的空腔嘔吐出來,可明顯已經擋不住了。她緊閉著嘴想要吐到衛生間去,可腿和腳並不聽她的使喚。她吐了一地。
她實在太難受了,渾身上下都難受得要死。
她摸出了手機。她要自救。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劉孜,她的舍友。她找到了自己真正需要的人。她撥通了劉孜的電話。
可她說話的能力也開始下降了,說了幾個短句,說她難受,全身不舒服,希望劉孜能回來。可劉孜似乎並沒有聽清她說什麼?或者是聽清楚了,卻在裝聾作啞,因為自從林菲兒失戀之後這些話她聽得耳朵都起繭了。隻聽見劉孜在電話那頭喊:“菲兒,你說什麼?我正在打撲克,沒時間聽你說了,我掛了啊!”
她得試著說清楚。她拚盡全力喊出了一句:“我喝多了。”手機從手中滑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她就像死屍一樣把自己擱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