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時，學校組織了一次學“雷鋒”活動，是打掃附近村裏的街道衛生，用的還是自己從家裏帶的笤帚。每當想起雷鋒，隻覺得雷鋒同誌每天都在打掃路上的牛羊糞，即使在作文裏寫“對待同誌像春天一般溫暖”，嘴裏還唱“學習雷鋒好榜樣”，卻真是一點光榮的感覺也沒有了。張平就在學雷鋒的附近住，她爸是村裏一個領導，她家住得離學校很近，放學後從學校出來走到石坡下，我和張平就要分道走了。夏天來了，我們總是在學校乒乓球案上寫完作業再回家，有時還再玩會兒雙杠，在乒乓球案下唱歌，我把跟著媽媽學的“風煙滾滾唱英雄，四麵青山側耳聽”唱給她聽。有一次放學，我們班上幾個同學還一起去她家裏玩了一小會兒，她展示了自己的彩筆畫，還有一條要等明年才能穿的粉色新裙子，跳皮筋和扔沙包，玩了一陣，張平說：“我好餓，你們餓不餓？我家有饃夾醬。”我說：“你媽媽不在家，你也能吃東西？”張平說：“是呀，我媽媽說如果餓了，可以吃饃夾醬。”五六個同學，每人一個饃夾醬。我說：“真好吃，以前我媽也曬過這種醬，西瓜和黃豆拌在盆裏，支個筷子蒙上紗布放在太陽底下曬，後來我媽太忙了就沒再曬。”張平說：“我家的醬也是我媽曬的。”我說：“我媽還會編竹簾，我爺爺奶奶家以前還給柿子削皮。”張平說：“木頭的機器是不是？我也會。”村裏各家各戶的房頂都挨著，張平家的梯子很結實，我們在曬台上一眼望去，視察了半個村子。
三年級的音樂課可以用鋼琴，鋼琴的外殼是木頭做的，上課前有高年級的同學幫我們把鋼琴從琴房或者某個教室裏抬到三樓，有時與高年級的音樂課重複了，這琴還抬不過來。同學們都特別喜歡上音樂課，上課前我們遠遠看著鋼琴：“這琴怎麼是木頭做的？”“我猜是木琴。”“我猜是風琴。”有一天，又要抬琴了，幾個同學高興地喊：“噢，抬木琴去嘍！”琴抬過來了，音樂老師又歎氣又搖頭：“我天天給你們說抬鋼琴抬鋼琴，竟然還有同學說這是木琴？木琴是什麼琴？風琴打開合上像扇子一樣，是拉的，大家有沒有看過電視？咱們用的是鋼琴。”
語文老師要求我們的作業本也不能寫在背麵，她說：“老師改作業的筆很尖，有時把作業紙掛爛一個洞，正麵寫完再在背麵寫字，老師看不清楚，檢查不出作業中的錯誤，你們也沒法進步。”布置的語文作業也不再是抄課文和生字了，而是做語文練習冊和抄語文練習冊，抄練習冊要連題目帶答案一起抄，有時還要抄兩遍。
有一次，我悄悄把那練習冊撕掉了一頁，能少抄兩麵題，我竊竊自喜。第二天老師依舊在讀書時檢查作業，說：“元元，作業為什麼沒完成？”“完成了。”“寫這麼點兒就完成了？……沒完成作業就站起來讀書，站起來！”過了一會兒，老師又走過來對我說：“別人都能完成作業，為啥你完不成？”“我是按我的練習冊抄的。”“你的練習冊呢？……你的書叫別人拿過嗎？”“沒有。”“書一直在你書包裏？”“嗯。”“跪下……跪在桌腿邊！……知道我為什麼叫你跪下嗎？你竟敢把練習冊撕掉一頁？”“沒有撕。”“沒有撕怎麼會少一頁，練習冊都交上來改完了，現在才少一頁？……你小小年紀這麼懶怎麼行？還撕書？拿著書，跪著也要讀書！”終於等到了下課，老師又說：“我布置的作業多不多？看看全班都誰沒有寫完？沒有叫你跪在板凳腿上還算便宜你了！本來應該叫你跪在板凳腿上，把板凳翻過來，兩條腿跪在板凳的四個腳上，下次再這樣就叫你看看那滋味好受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