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連數日沒見到冉興讓,起初以為他終於有了點男子氣概不肯來道歉。後來才知道他正四處采辦貨物。雖有些氣,但想想這倒是個大好機會。既然和那愛錢如命的人無法談心、談情,那麼就談談錢吧!
吩咐了冉銀帶路,她暗自為自己的好主意叫絕。
冉銀回頭看一眼一直在看他的小英子,得意非常。“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哥哥我今天很帥呢?”這丫頭倒也有幾分眼光,知道要欣賞帥哥,不過這兩天偷瞄他的姑娘可還真不少。
“帥!真的很帥嗬……”咧了咧嘴,她的眼神可不如她的話那麼讓人舒服。這家夥八成是撿了不少金葉子,不單全身上下煥然一新,還買了兩隻金戒指戴呢,活脫一個暴發戶,就差沒嵌兩顆金牙以加強效果了。
瞥一眼冉銀,朱軒煒強忍笑意。雖然俗氣又難看,但總比那個有錢卻忍著不花的小氣鬼聰明得多,還知道錢是用來花而不是用來看的。
見了冉興讓,她倒也不急著說正經事。品著香茗,含笑欣賞冉興讓忐忑不安的神情,她的心情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咳!”她輕咳一聲,慢條斯理地道:“聽說你最近很忙。”
冉興讓猶豫了半晌,還沒想好該怎樣回答,朱軒煒已道:“你很緊張那些貨嗎?”
“是。”冉興讓回答,沒打算隱瞞或欺騙。如果不辦齊他想要的貨物,此次蘇州之行便毫無意義了。
“此時虎丘山莊的交易會已結束,你就算花再多的錢一時半會兒也湊不齊那些貨吧?!”朱軒煒看著他,狡黠的笑意讓他心生疑雲。
他遲疑了下,道:“公主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吧?”
“你還不是太笨!”朱軒煒嫣然一笑:“我知道我手上的貨物中一定有你非常想要的東西,所以,我打算做點兒好事把那些貨物免費地送給你……你覺得怎麼樣?”看他驟然放光的眼,她的唇上揚出得意的笑。
“公主的條件。”他還不至於被狂喜衝暈了頭,以為真的會有人白白地送他大筆的財富。
朱軒煒笑了。“條件很簡單,隻要你把自己,包括你的身體和思想賣給我十天。在這十天裏,不管我讓你做什麼、怎樣做,說什麼、怎樣說,你都必須照辦。就算我是讓你綁塊石頭跳進太湖,讓你說月亮是方的,你都不得違背。如果你違背我的命令,就要用你的全部家當來賠償……”
“全部家當?!”還沒等冉興讓開口,一直悶不作聲的冉銀已叫了起來,“公子,您可不能這麼冒險呀!”
朱軒煒抿唇一笑,悠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世上一點風險都沒有的買賣倒是不多見了。”
冉興讓溫然一笑,緩緩道:“我答應公主的條件。”他的確是很需要那批貨,所以不管是多苛刻的條件他都必須答應。
“你真的答應了?”朱軒煒笑看著他,明眸閃著光彩。要釣魚總是要用餌的,線卻不可太短,“若你沒有其他問題,就在這張合約上簽字吧。”
冉興讓笑了:“公主早知在下會答應。”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公主的確是沒有看錯,如果他是蜂,金錢就是他的蜜;如果他是蛾,金錢就是他的火;他永遠都無法抗絕金錢的誘惑。
詩曰:“瑤台失落鳳頭釵,玉帶臥水映碧苔。待看中秋明月夜,五十三孔照影來。”明月夜,五十三孔橋,孔孔見月影,這詩中所述美景正是蘇州城南三裏處的“寶帶橋”。
這是冉興讓簽下賭約的第二天,正巧是九月十五。賞月最好的去處自然是這吳地眾橋之首的“寶帶橋”了。“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在這水多橋多的江南稱冠的寶帶橋自有其無與倫比的精巧。
撫摸威武的石獅,朱軒煒的目光卻隻落在冉興讓一人身上。雖然不稀罕他的家當,但讓他簽下契約總是一種保障,便是他再心痛也不怕他反悔。
輕舟翩翩,於拱洞間穿行,正是江南特有的景致。冉興讓眼睛倒是在看,心思卻根本不在風景上。今個兒一早,在得月樓用早餐,花了八兩四錢,然後公主一高興就又賞了那個嘴巴最甜的夥計五十兩銀子,結果一頓飯吃下來就花了五十八兩四錢。逛了一路,買了一大堆可有可無的東西,甚至還買了幾大包糖果給蹲在路邊和那些流著鼻涕的小鬼們吃。這時的她,怕是任誰也不會相信她竟是當朝的公主。雖然愛看她和那些孩子們在一起的笑,但卻不足以讓他的心不再痛。
不用打算盤,他也算得出這一天還沒過完,已花了三百六十一兩零四錢。讓他心疼啊!三百六十一兩零四錢,或許在公主眼中根本算不得錢,卻已足夠讓一個十口之家舒舒服服地過兩年好日子。
“你現在是不是很難過呢?”朱軒煒笑著:“說不定過一會你會更難過的……”手中的玉旋轉著,他閃光的眼讓她綻出絕美笑容。“你也算是鑒賞古玩玉器的行家能手了,這玉的價值你自然是看得出來的。”
“上等漢白玉,名家所雕。市價大概是兩千五百兩。”
“眼光倒是不錯。”盯牢他的眼,她淡淡道:“把它丟下去。”
瞬了下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她笑笑,仍然重複:“把這塊玉丟到水裏。”
為什麼?他想問,卻遲疑著沒有問出口。玉落在掌心,溫潤的質感像柔滑的處子肌膚。即便毫無價值,單隻這樣令人醉心的美麗仍讓人不舍。就算真有人可以毫不猶豫地把它丟進水中,也絕不會是他。
看出他的猶豫他的輕顫,朱軒煒隻冷冷喝道:“丟下去!”
合上眼,他終於鬆手。玉墜落如花,沉入水中,連水花都未濺起,隻有微弱的輕漪……
“水雖清澈可惜太深了,要不然看玉沉碧波當為一大賞心樂事。”朱軒煒搖扇而笑,敲了下冉興讓,“走吧!我也累了,等晚上再來看五十三孔照影來的美景。”
冉興讓低應一聲,隨其後,回首時卻難掩不舍之色。
黃昏時分,夕陽是金色的,雲霞是金色的,湖水是金色的,拱橋也是金色的,瑰麗的金光使這世界也仿佛塗了一層金粉。
舟已慢慢散去,浩浩水麵,隻餘一艘小小的船兒。船繩鬆鬆地係在岸邊的一株柳樹上,把櫓而立的是一青衣人,看身形是個年輕女子,可惜一頂草帽壓得低低的竟看不清麵容。
“怎麼還沒來呢?”似乎等急了,她踮起腳尖朝橋頭望去。正見一人匆匆自橋的另一頭跑了過來。嘴裏還大叫著:“船家!船家……”
青衣少女低低一笑,揚聲道:“客官可是要用船嗎?”
“是!”奔近了,才瞧清搖船的竟是一個女子。冉興讓一怔,問道:“姑娘便是船主嗎?”
“是啊!難道公子倒疑心這船是奴家偷的不成?”青衣少女冷笑,話裏分明帶著刺兒。
“豈敢——”冉興讓笑著拱手謝罪,心中隱約有絲疑雲,腦中好像有點兒什麼卻又想不起來,“不知姑娘水性如何?”
“總比旱鴨子是強些吧!”青衣少女掩口嬌笑:“公子問這個幹嗎?莫不是掉了什麼東西想讓奴家下水打撈?”
好熟的聲音……冉興讓猛地抬頭看她,目光閃爍不定。奇怪,一個蘇州吳縣的小船娘竟也說得一口京片子。莫非——
雖滿腹疑惑,但左瞧右看仍是無法窺視到她隱藏於草帽下的麵貌。揪起眉,他道:“在下方才掉了東西在水中,還望姑娘行個方便幫我打撈上來。”
“喲!公子掉的什麼寶貝呀?好像很著急呢!”青衣少女忍笑道:“奴家倒是很想幫公子的忙,無奈水性不佳而且天又快黑了,奴家可不想下水白白送了一條性命。”
冉興讓眨了下眼,道:“姑娘若肯幫忙,在下願出十兩白銀。”
“哇!十兩白銀?好多的銀子耶……”青衣少女驚歎有聲,像要答應卻又突然道:“奴家聽說這京裏做生意的都精明著呢!要是花了一兩銀子就準能賺回十兩、百兩,如今公子一開口就是十兩銀子,那落進水裏的東西豈不是要值個百八千兩的……說不定還能值個一萬兩萬的呢……”她垂下頭,近乎自語:“幹嗎要冒險幫他呀?等明個兒天大亮了,我自己撈了東西豈不大賺一筆……”
得!這世上的人可真是越來越聰明,越來越會做生意了……他轉了下眼,道:“姑娘,那落下水的是在下隨身的玉,也不值什麼錢。便是姑娘撈了去也沒什麼用處的。”
“怎麼會沒用呢?”青衣少女悠悠地道:“奴家可聽說這什麼玉呀珠的有時候比金子還值錢呢!”“怕是要讓姑娘失望了。在下看重那塊玉不過是因它本是位姑娘家相贈的信物,故不忍遺棄。至於它的本身並無價值。”冉興讓朗笑,連自己也奇怪這謊話怎麼說得這麼流利。
“原來是定情信物呀?!”青衣少女的聲音帶著笑意,“既然那玉那麼重要,公子何不自己下去打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