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我們國家處於轉型期,教育也處在轉型期。農村教師也麵臨著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的艱難選擇。素質教育是潮流,是教育自身發展的客觀要求。作為教師,應該而且必須選擇素質教育,這已經是不容置辯的事實。可是在目前情況下,教育本身就存在著心口不一的欠缺:首先是對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進行了嚴格的界定,然後心存僥幸地認為教育這粒子彈將經由素質教育的彈道射中“應試教育”的紅心,也就是天真地認為素質教育是十全“大補丸”,是把萬能鑰匙,可以由此及彼,可以所向無敵。可是在一線教師的眼裏(可能道行尚淺),這種自上而下的教育改革說穿了就是在基礎教育中極力淡化學生的個性差異,讓學生吃大鍋飯。那些基本的教育思路很有和稀泥之嫌:對優秀學生要進行表揚,以保持他們旺盛的求知欲;對有問題的學生也要善於發現其閃光點,及時表揚鼓勵,以激發其學習興趣。不按成績排隊,不唯成績論優劣,你也好,他也好,大家都是好學生。具體操作了這種和稀泥式教育之後,我們發現,此舉與大家(包括提出者)所期望的結果大相徑庭。當素質教育的勇士遇到一年一度的考試殺手時,隻有舉手投降。這樣的結果對教師來說,僅僅是投降而已,對教育事業來說,也僅僅是一次不成功的試驗。可是對那些被這試驗葬送了大好前程的農村孩子來說,這卻是一生的遺憾。因為在農村,普通家庭中的孩子要想改變命運唯有考學一途。直到這時候,我們才放棄了幻想,才開始懷疑世界上是否真正有萬能鑰匙和十全大補丸。就在這懷疑中,教師已經被定位成了神槍手:上級檢查來了,你就得是時下流行的素質教育模式。什麼創設問題情境,活躍課堂氣氛,溝通雙邊關係,服務學生學習,給人的感覺要新鮮熱鬧、參觀性強等等不一而足。測驗評比來了,你馬上就得變回去,該加班還是加班,該題海還要題海。必須讓學生考出高分,必須讓這分數成為領導可資炫耀的業績。可是捫心自問,教師自覺還是不是神槍手,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走兩條路呢?踏上這一條就意味著舍棄另一條,一條關係著整個教育的命運,另一條維係著學生的命運,現實的情況決定二者之間存在暫時的矛盾。教師在這夾縫中麵臨這兩難的選擇,自然感覺茫茫然無所適從。教育的命運畢竟是社會背景下大教育的命運,還是個體教師所能左右的,在教師看來,更客觀更實際的是教育領導者的要求和學生的升學。這樣的結果使現代教育派生出了一個畸變的怪胎——披著素質教育外衣的“應試教育”。這罪過歸根到底還是要教師自己來背負,誰叫你是教育的實施者呢!
我們羨慕美國教育氣氛的寬鬆,也在極力模仿他們輕鬆愉快的教學方式,刻意地追求教育外在的形式上的美感,卻忽略了中美社會背景的差異。美國有著深厚的民主傳統、健全的社會保障體係,教師職業有著高而穩定的收入。美國教師不存在中國教師特別是中國農村教師的種種顧慮,不必對教學成績耿耿於懷,相對來說心理壓力較小。所以他們的教學可以不拘常法,可以寓教於樂,甚至亦莊亦諧。可是我們中國就不同了,教師特別是農村教師身受來自學校、家庭和社會的多重壓力,其精神緊張不言而喻,所以他們距離真正輕鬆愉快的教學還很遙遠,因為教學成績關乎教師一家老小的吃飯穿衣,一點馬虎不得。
幾乎所有的學校都有這麼一說,據說是參考了現代企業管理的某些做法。這樣一來,每年總評在後2%的中青年教師便常常有被炒。而現在的中青年教師都經曆了當年的寒窗苦讀,很多20世紀80年代的師範生就是當時國家為培養師資,從中考、高考超過分數線的學生中又擇優錄取的,所以無論從業務素質還是個人修養方麵來說都是過硬的。因為國家需要,他們才在學業有成之後留在了農村,並且紮根在農村。類似的淘汰政策的出籠,對已經為農村教育奉獻了和正在奉獻青春的教師們來說無疑是一種嘲弄。不給學生排隊卻要給教師排隊,而排隊的範圍如此之小——以校為單位。農村學校的規模普遍偏小的事實造成了人人自危的局麵。隻要排隊就必然有前有後,學生之間的競爭已經遠離了“殘酷”一詞,成人世界裏卻又要上演有你沒我、有我無你的不見硝煙的慘烈爭奪,想想便叫人心寒。
更有相當一部分教育管理工作者將“沒有教不會的學生,隻有不會教的老師”奉為經典,經常以此來鞭策廣大教師。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這麼說,“沒有不會教的老師,隻有不會管的領導”,相信他們也會認為這種說法有失公允。可見“沒有教不會的學生,隻有不會教的老師”並不是什麼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我們有理由認為,這是部分教育管理者推卸責任的話,是教育要求千人一麵、不敢正視差別的話。育人是項係統工程,受著方方麵麵因素的製約,將全部責任都強加在教師身上,我們認為有失偏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