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怔了怔,腳下頓時似絆住了千斤大石般再也抬不起。緩緩回頭,瞧見柔和陌光下,那個紫衣男子看著眼前佳人時麵帶疼惜、眸間含情。他對著她笑,笑顏仿若明媚春光下妖嬈飛舞的如漠櫻花,美極,惑極,真誠,深摯,卻更帶三分難以猜透的邪性。
眼前的情景是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想起往昔那個與自己笑看商場的慕容吟風身旁已有溫婉的微音相伴,傾心待自己的蕭瀲晨卻次次與自己擦肩而過,異世第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卻是自己的哥哥,而麵前這位待自己似有情中卻又無限無情的男子更是……若然咬唇笑了笑,隻覺全身已如冰封,心中某根弦更隨著他臉上愈來愈盛的笑容輕響斷裂。
若然揉了揉逐漸模糊的雙眼,再不留戀,扭頭離去。打點完若遙的一切,若然回到自己的房間沐浴後,正要倒塌而睡時,被自己派去侍候若遙的慕吟躡著腳步、神情緊張地回來了。見若然已坐在榻上正要休息,她忙又悄悄地站遠了些,雖低下了頭一聲不吭,卻不時地斜眸偷偷瞟一瞟若然,片刻後再低下頭,臉色有些期艾,想開口又不敢開口的模樣。
有她在一旁這樣看著若然,若然也不會睡得好。於是皺了皺眉,喚她:“過來。”
慕吟慢騰騰地挪步過來,抬了眸子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若然的臉色,嘴裏囁嚅:“小姐……”
若然橫了眸看她,麵色一整,詳怒:“你膽子不小啊,居然敢那樣對鳳紜公主說話。”
慕吟一驚跪下,臉頰驀地通紅,開口小聲道:“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看不過眼鳳紜公主總是纏著皇上,還讓小姐您幫她去拿馬奶……”
“你看不過眼?”我冷笑打斷她,聲音漸漸無溫,“這世上看不過眼的事多著了,你可件件管得?如果你做的事讓人看不過眼,又該如何?我的事你要管,皇上的事你也要管,豈是樣樣管得的?”若然越說到最後聲音越嚴厲,聽得那慕吟一個激靈,忙匍匐地上嚶嚶哭泣起來。哭聲哽咽,雖然刻意壓抑得小聲,但還是攪得若然頭昏腦脹,而且哭了半天也沒見她有停歇的打算。
若然擰眉歎氣,隻得上前將她扶起,放柔了聲音慢慢道:“別哭了,我隻是教你宮中的規矩而已。如今若遙在宮中暗地裏已樹敵無數,犯不上因為我再多一個北朔公主。”
若然這麼一說,慕吟漸漸止了哭,但依舊淚眼婆娑,梨花帶雨般,可憐兮兮地看得她心中懊悔死了。
“不許再哭了,再哭就把你攆出宮去!”若然沒辦法,卷袖粗魯地擦去她臉上的濕潤後,再次裝作惡狠狠的模樣。
慕吟一愣,撅了唇忍了再忍,嘴角卻是笑意微露,啟了唇小聲稟道:“奴婢剛來不懂宮裏的規矩,給小姐添心煩了,不過奴婢以後會注意的。還求小姐不要趕奴婢走!”說完,她屈了膝又要跪。
若然忙托住她的胳膊,輕聲道:“你不想走可以,不過要答應我一件事。”
“無論什麼事奴婢都答應。”慕吟直了眸子欣喜地看著若然,剛流過淚的眼瞳凝著一層純澈的水光,顯得晶亮而又動人。
若然微笑,道:“剛剛不是稱‘我’的嗎?怎麼又變成奴婢了?以後不許這樣了。”
慕吟聞言拚命點頭,喜笑顏開。
“還有!”若然瞪她一眼,惱道,“管好你的嘴!別再盡說一些惹禍上身的話!”
慕吟吐吐舌,慢慢地垂下頭去,手指不安地繞著裙裳上的飄髥,呢喃道:“可奴婢就不喜歡鳳紜公主嘛!”
若然蹙了眉,呆了一會後,轉身朝塌邊走去,口中道:“我已說過不準再胡說了。就算有什麼不喜歡,以後也隻放在心裏就是了。”
慕吟先是咯咯地歡快一笑,後又裝模作樣歎了一聲,聲音裏含了幾分困惑,似是在苦苦思索:“可有些話總是要說出來才好……不然他怎麼知道小姐的心意呢?”
若然聽著慕吟的話,心中禁不住重重一跳。好不容易邁步靠近塌旁坐下後,穩了穩心神,不解地問她:“為什麼夫君大人把你派到宮裏來?”
慕吟眼睛亮了亮,隨即羞澀一笑,垂眸淺淺,小聲道:“姑爺說怕有人對小姐不軌,讓奴婢來給小姐擋駕。”
若然怔怔地看著她,胸中憋住,再也無法開口說話——你既知道我在宮中處境為難,為何不早些派人接了我出去?卻要我在這兒受……氣。
“小姐你怎麼了?臉色怎麼突然這麼蒼白?”慕吟著急地跑到若然身邊,一臉的擔心。
若然笑了笑,示意她自己沒事後,仰身倒塌,慢慢閉上了眼。慕吟也不再問,幫若然拉好了錦被後,似貓一般地悄無聲息躡腳走了出去,輕輕關了門。、
本是極容易便能入眠深睡的若然這一覺卻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常遊走在半醒半夢的迷糊中,腦海裏麵翻來覆去的,不是弋鴻宣拉著鳳紜的手微笑的樣子,便是那張溫柔儒雅的笑臉……心底裏到底在想什麼?若然突然失了分寸。
就在若然忙於替若遙擋去宮內的明槍暗箭的同時,朝中卻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蔚相因涉嫌貪汙而革職查辦。好在蔚相的餘勢在淩君涵的率領下與蕭氏分庭抗禮,弋鴻宣才讓宋元韶來處理這起案件,為的是不讓蕭氏趁機落井下石。
而另一件就是端木鶩遠執意在朝堂上向蔚舒櫻點名道姓地求親,被淩君涵大怒著喝退後,似乎依舊賊心不死。
這兩件事都與蔚相有莫大的關係,可以說蔚氏經此一擊,已成了朝中人的笑話了。要不是有淩君涵苦苦撐著,恐怕早就被蕭氏一網打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