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8章(3 / 3)

也為難了弋鴻宣能將整首歌唱完,其實打從一句起,他便記起了這是若然在離宮前唱給自己的歌。梓瞳自是更清楚,那時弋鴻宣天天來遙辰閣,名為看遙淑妃,卻又時常讓自己作陪,實為監視自己。無奈之下,為了逃離大計,梓瞳請了皇家歌院的人來排出了這首《棋子》,不當是弋鴻宣來時在遙辰閣唱,更由於此曲曲調抒緩、哀傷,一時宮人間廣為傳唱。歌詞字字反映了若然當時的經曆,弋鴻宣聽了,也不再上遙辰閣,這才讓若遙有機會幫忙若然脫逃……隻是任誰能想到,那一別,竟是永別呢?

等梓瞳唱完,弋鴻宣的表情有些愴然,喃喃道:“我從未將你當作——”聲音突然嘎然而止,頗具諷味地道:“這首歌在宮中也不過是四個月前才出現的,倒是傳得快……”

“是。”梓瞳也不多做解釋,輕道。

“很好聽,再唱一遍。”神情已然收斂,淡漠的語氣讓人察覺不到前一刻這個人還被哀傷包圍道。

梓瞳沒有辦法拒絕,或者說不想去拒絕。此刻她的心早被算計包圍,哪還看得清弋鴻宣眼中的那份落寞中隱隱透著懷戀、悲傷、自責……

他說,在這樣的中秋月夜,他不知道去想誰。蘇瞳媛卻知道,他還是想起了誰,是眾人口中隱諱不提的那位遙淑妃嗎?

蘇瞳媛閉眼呼氣,不再去看弋鴻宣的表情,她不明白前一刻下頭的人來報皇上看完並薑婕妤就去了陸美人的房間,可為何此刻又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突然要自己唱歌?

這個後宮太複雜,這裏的宮妃太深邃,這裏的皇帝太難懂,如何在這後宮生存下去?是破繭而出還是窒息而亡,腦海裏一遍一遍閃過父母親友,閃過童年的青石板大木門,這份感情讓蘇瞳媛的聲音止不住地發顫。可還要強迫著自己繼續往下唱,副歌的部分唱了一遍又一遍。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等唱完了,瞳媛才睜開了眼睛。

趴在桌上的弋鴻宣似乎是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著,投下弧形的陰影,細長的眼角染著幾分薄紅色彩,不清楚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感傷。

蘇瞳媛找了條毯子給弋鴻宣蓋上,輕輕走出了臥室,去敲素娥姑姑的門。

素娥開門後見到是蘇瞳媛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好不要吵醒殿中的其他人。

蘇瞳媛點點頭,拉著姑姑回到了正廳,指著臥室說:“皇上喝多了,現在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怎麼辦才好?”

素娥歎了口氣:“皇上身邊的公公們也都已經回去休息了,要天亮了才會過來。我們先把皇上扶到床上去。”

瞳媛和素娥一人架著弋鴻宣的一邊,小心翼翼地將他從椅子上扶起來。弋鴻宣的看起來身子度不顯壯實,但實際上一點也不輕,瞳媛必須使出大力氣才能扶穩他。好不容易將他搬上了床,又要輕手輕腳地幫他脫了鞋子和外衣。

被她們這麼一折騰,弋鴻宣似乎也睡不安穩了,嘴裏不知在嘀咕什麼。蘇瞳媛見他如此,怕他等下會撒酒瘋鬧起來,趕忙輕聲唱起了《水調歌頭》。

素娥狐疑地看了瞳媛一眼,見弋鴻宣似乎鬧得沒有那麼厲害了,也笑了。過了一會拿了一條幹淨帕子給瞳媛,讓她幫他擦下臉。

瞳媛一邊唱著一邊擦,涼涼的帕子碰到皮膚讓弋鴻宣偏了偏頭,但並沒有躲開。等她以為一切都完成了之後,弋鴻宣突然呢喃著開了口。雖然說得很輕,卻讓瞳媛和素娥聽得清清楚楚。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哼,朕也要你們生不如死!”

蘇瞳媛如遭雷擊,從床沿摔坐到了地上。目瞪口呆盯著夢中吐真言的君王,心幾乎是要跳出胸腔來。朕,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位皇上自稱朕。“你們”指的又是誰?

瞳媛腦子一片空白,慌張、不安、無措包圍了她,感覺四周都是黑色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朝她劈頭蓋腦而來,這樣的壓力讓她幾乎快要放聲大叫起來。直到一隻手拉住她,將瞳媛從地上拉起來,才讓她從那片黑暗裏逃脫出來。

“小主,不要怕小主。”素娥輕輕拍打著瞳媛的背,細聲細語地安慰她。

瞳媛轉頭看著素娥,幾次試著開口卻沒法說出話來。這一個晚上有過彷徨,有過不安,有過懷念,有過悲傷,那些感情在這一刻的驚恐麵前顯得是那麼蒼白。她拽著素娥的衣袖,很久很久才發出了聲:“皇上說的是什麼意思?到底要誰生不如死?!”

素娥的麵色很不好看,在瞳媛的不停追問之下,才給她講起了弋鴻宣小時候所受的苦,卻也說不上來他到底要誰生不如死,又或者說素娥這個四十開外的老宮女是知道些事的,卻也沒有把事情的全部都告訴瞳媛。

知道事情與自己無關,心頭稍稍放鬆了些,蘇瞳媛不禁又歎了一口氣,可想到今天皇上住在了自己的寢殿,除非明天他自己說出他隻是聽了一首歌,不然瞳媛說什麼也沒人信她,況且這種事又有什麼好解釋的。

明天,太後、皇後那裏會有什麼動靜,別的嬪妃又有什麼表示,自己在宮中今後的日子到底應該怎麼走?想知道的總是太多,而答案永遠都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