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的曆史上,曾經有過一次慘烈的內戰,那就是美國的南北戰爭。戰爭期間,曾經發生過一場著名的戰役,就是位於密西西比河邊的維克斯堡戰役。在這場戰役中,南北軍隊一共有一萬七幹名將士戰死,屍橫遍野,最後南軍彈盡糧絕,隻好在南軍司令佩貝爾頓將軍的率領下,向北軍司令格蘭特將軍投降。投降的這一天,是一八六三年七月四日,正是美國的國慶日。
在中國的教科書裏,美國南北戰爭,是美國總統林肯為維護國家的統一、解放黑奴而發動的,是正義的。但是在美國,許多人一直對此有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南方要退出聯邦是符合美國憲法的,而北方發動內戰是違反憲法的。這種爭論至今沒有停止。在這裏,我們不管這場戰爭誰對誰錯,戰爭的性質如何,它都是骨肉同胞之間的相互殘殺,是一場巨大的民族悲劇。為了讓後代永遠記住這場曆史的悲劇,美國人在這個埋葬著一萬七幹名陣亡將士的陣亡將士公墓,建起了維克斯堡軍事公園和曆史博物館,無論是勝利方的戰士,還是失敗方的戰士,都在這裏得到一視同仁地紀念。
正如林達在《百年之痛——訪維克斯堡》的文章裏所描寫的那樣:“內戰對任何一個民族都是一場悲劇,美國人從南北戰爭至今從來沒有停止對這場內戰的反省。但是,內戰之痛,沒有什麼地方的人像維克斯堡市民那樣,痛徹心肺。他們是在被強大的軍隊圍困了四十天,彈盡糧絕之後,被迫投降的。而那投降的日子,恰好是‘北方人的國家’的國慶日。當和平來到,戰時的饑餓艱辛和苦難會被淡忘,但是當年全國焰火騰空慶祝國慶的時候,戰爭帶給他們的屈辱和難以言說之痛卻無法忘懷。從此以後,維克斯堡這個城市不再慶祝七月四日國慶節。每年這個日子,全國喜氣洋洋一片歡騰,隻有密西西比河邊這個美麗的城市,一片死寂……”(見林達著:《掃起落葉好過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至今,美國南北戰爭已經過去一個半世紀了,可是在維克斯堡這個小城,每年七月四日,依然與美國其他城鎮不同,依然寂靜無聲,沒有人出來舉行國慶節紀念活動。維克斯堡的百年創傷,至今依然沒有平複。這個小城的人們不願意慶祝美國的國慶節,是他們永遠不能忘記慘烈的曆史悲劇,並希望這樣的曆史悲劇永遠不再重演。
看到這樣的情景,誰不為之動容?美國人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曆史,牢記曆史的悲劇與教訓。可是我們呢?在中國幾千年的曆史上.發生過無數次骨肉同胞自相殘殺的戰爭悲劇,死人難以計數,可是有多少人進行過真正的反省?真正記住了曆史的悲劇與教訓?在曆次內戰中死去的軍人,有誰得到過一視同仁地評價與紀念呢?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走出改朝換代、成王敗寇的曆史怪圈呢?
毛奇齡與清代文字獄
朱維錚
《南山集》案嚇倒毛奇齡
毛奇齡堪稱清初的文化怪傑。
他於明天啟三年(1623)生在浙江蕭山。年方十五,未及明朝法定的成人年齡,便通過省學政主持的院試,列名縣學生員,俗謂秀才。
他從此躋身本縣乃至本省的學界名流之列,與大他十九歲的長兄毛萬齡,並稱‘大小毛生”。
他於清順治二年(1645),滿洲揮師南下,曾參與南明魯王政權的抵抗運動。然而發覺南明福王魯王兩個政權,都沒有出息,於是削發為僧。
後來還俗,卻遭到曾降李自成又降滿清的地方官紳迫害,化名潛逃,曆順治、康熙兩朝之際,足跡遍及蘇皖魯豫贛諸省,飄泊近十二年,才客居上海,被浙閩大員聯名舉薦,應博學鴻儒特科。
他因而時來運轉,在清康熙十七年(1678)九月抵達北京。這年他五十六歲,在先前流亡期間,早已文名遠播,於是受到清廷漢大臣爭相禮遇。內閣首輔李蔚、三輔馮溥,都對他青睞,而他人住內閣學士兼經筵講官李天馥家,卻一直稱馮溥為師,可知他得以折節事清的人事秘密。
他於清康熙十八年三月初一參加康熙出題的禦試,在被薦一百五十三名預選者中間,名列被錄取的五十名博學鴻儒之內。但最終由皇帝欽定的榜單,他卻名列二等十九名。當時由皇帝圈定的榜單,一等二十名,二等三十名。他實際被置於榜單的第三十九名。而後受職呢?他僅得翰林院檢討,乃翰林院最低等的屬官,從七品而已。
他當然大失所望.卻以為得入翰林院,便置身於帝國權力的運作中心。因而他在翰林院七年,盡管隻獲得充當會試同考的一次機會,卻戀棧不舍。
他似乎感到歲月不饒人,卻更似乎醒悟康熙帝權術的可怕。如鄧之誠所說,康熙帝對於博學鴻儒科,“始則招之唯恐不來,繼則揮之唯恐不去矣”(《清詩紀事初編》卷二)。我以為還有一個原因,即那班所謂正途出身的漢官,對於由布衣驟登清要的鴻儒們,自始便側目以視,譏之日‘野翰林”,誚之日假夷齊,使好名的康熙帝感到輿論壓力。加以三藩平定,南國文士除了在清朝‘食毛踐土”,已別無選擇。因而康熙帝開始收緊文網,一再警告翰林院官員注意品行文章,“杜絕一切交際禮文”
(見《聖祖實錄》康熙二十三年二月),所指正是聚集在翰林院常作詩酒高會的鴻儒們。於是來自南國的鴻儒接踵求去,康熙帝無不照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