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氣開始悶熱,害得心情也隨之煩躁不安起來。
見不到太後,見不到額娘和哥哥,更見不到綿忻。是不是時間越長,希望越渺茫?自己真要在這宮裏終老嗎?
雖然不知道大總管王公公為何對自己照顧有加,瓔珞還是依他的話收斂著自己的脾氣。
明哲保身?唉~~~和嬪和祥貴人是徹底得罪了,見到時總要夾槍帶棒的給上幾句。好在永和宮的靜貴人正得寵,礙於道光皇帝的喜怒無常,她們到底忌憚幾分。
長夜漫漫,瓔珞站在窗邊望著月色籠罩下的院落。
月皎風冷冷,長門次掖庭。
玉階聞墜葉,羅幌見飛螢。
清露凝珠綴,流塵下翠屏。
妾心君未察,愁歎劇繁星。
環境相同,心意卻是截然兩樣。
詩裏的女子是為得不到帝王青睞而惆悵,自己則是千方百計等待機會離開。
無意觸動窗下古琴的琴弦,聲音在這靜寂的夜裏突然響起,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這琴是靜貴人在閑聊中知道自己喜歡,送過來的。
瓔珞坐下來,指間流露出的音律竟是在承德與胖子一起唱過的《蟲兒飛》。
宮牆外突有蕭聲響起附和。剛開始時銜接處尚有錯音,隻幾個音符後一琴一蕭已然配合無間,撕破黑夜的沉寂,繚繞宮簷。蕭聲如泣如訴,都說音律能表達出一個人的真實心界,能耳聽出旋律而附和,該是多麼蘭心蕙質的女子啊!卻也如自己這般陷於深宮。
瓔珞惟有苦笑。
小廚房裏憋悶,瓔珞又找到了新寄托——刺繡。在蘇州家裏時總靜不下心來,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針線女紅上,隻勉強學會了蘇繡的基本針法,現在倒發現繡花是用來打發時間的最好事情。
自從回到清朝,斷斷續續癡迷上調脂弄粉、昆曲評彈,日常生活無一不講求極致精巧,“居頤體、養頤氣”,秉性逐漸被磨練得平和精細,再不是以前那個風風火火,五大三粗的行政總廚了。唯一沒變的隻是樂觀的性格和自娛自樂的心態,嗬嗬,瓔珞越來越覺得自己還蠻適合在古代社會生存。
這日正在院子裏天棚下繡著花,就見若涵帶了個人進來,細看正是周身邪氣的失其氏雲措。這還是選秀以後第一次見到她,若涵什麼時候跟她搭訕上的?
雲措倒不生疏,與若涵齊齊坐到玉石墩上,先與瓔珞搭訕,“大熱天的,姐姐也不休息?在繡什麼?”
“給靜姐姐繡的肚兜,想著馬上就繡完了也不覺得熱。”
若涵幽幽自語道:“想來靜姐姐是不需要了——”她抬頭迎上瓔珞的目光,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笑嘻嘻說:“剛才從皇後宮裏請安出來差點被嚇死!還好有順常在……”
“怎麼回事?”
“若涵說的是這個。”雲措手中不知何時變出來一隻蜥蜴。
嚇得若涵大叫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天啊!你什麼時候捉住的?!”
“隻是個小玩意兒罷了。”雲措用指尖去摸蜥蜴的頭,說也怪,它乖乖臥在她手心裏,竟是一副討好的樣子。
瓔珞在現代社會見過,不以為奇。“你就是被它嚇到了?”
若涵點點頭,“你們倆個都是怪人!”
瓔珞奇道:“宮裏怎麼也會有這些?”
雲措笑道:“宮裏頭多珍稀花草,什麼古怪蟲子引不進來?隻是都被那些個手腳勤快的奴才清理了,才不被你們看見。現在是夏天,各宮各院都搭了天棚,你們就更看不到了。”
她隻一晃,那蜥蜴就不見了,不知道被她收到什麼地方。
若涵頭皮發麻、寒毛倒立,找個借口先溜了。
雲措拿過瓔珞手中花繃子看,“這花樣新奇,繡的是什麼花?”
“葵花。”那是瓔珞根據記憶描出的凡高的《向日葵》,難道她看不出來。
“聽說姐姐總能弄出匠心別致的東西來。”雲措愛不釋手,遲遲不肯放下。
瓔珞見她喜歡,從身邊繡籃裏拿出另一件剛做好的軟緞肚兜,鮮豔的紅色配著淡粉絲線繡成的蓮花圖案格外妖嬈,倒很配雲措的神秘氣質。“妹妹喜歡的話,就收下吧。”
“送給我的?太好了!”雲措有些受寵若驚,忙鄭重的接過收好。高興過後,她的目光回到瓔珞身上,似有感觸,“你與我想象中的不同,我喜歡你。”
雲措的爽直讓瓔珞頗有些意外,她的戒備倒顯得有些虛偽了。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做嫁衣裳。”雲措把玩著肚兜,突然說道:“你真的甘心嗎?”
瓔珞不明白她為什麼說出這番話?
雲措饒有興趣的盯緊她,“你什麼都不知道?看來你那靜姐姐並沒有告訴你。”她笑道:“冊封大典上,瞧著皇上親自抱了暈倒的你送來永和宮……”
瓔珞大驚!手下一歪,繡花針刺進了指肚,溢出大顆的血珠來。瞬間滲透衣裳的,也分辨不出是因疼痛還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