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後佟佳氏深受病痛折磨之苦,深居翊坤宮養病之後,後宮終於有了久違的平和。瓔珞以為生活會這樣一直過下去,她想不到這隻是*來臨前的短暫平靜。
而這之後的日子,隻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
新疆大捷之後不久,道光皇帝就親自為明俊和蘭琪指婚了。此時此刻,也確實需要有樁喜事來慶祝久違的和平年代的來臨。道光皇帝特意批準了瓔珞出宮省親三日,回去老府幫著籌備婚事,更代表他這位皇帝親自主持儀式。
阿瑪頤齡和額娘瑞衡早早離世,兩位姨娘撐不了場麵,老府中早沒有了當家主事之人。瓔珞知道,以自己目前貴妃的高貴身份,帶著道光皇帝的聖旨親自主婚可以讓官場中人不至於小覷了明俊,亦為本族添了份榮耀。
頤齡的眾多妾室早在慘案發生之後不久被遣散出去了,隻留下了育有明恩和明羽的二夫人、三夫人兩位老資格的姨娘。
見到歸寧省親的瓔珞,想起各自的女兒一枉死一身在冷宮,兩位夫人少不得淚眼婆娑,好一陣感慨。眼見她們規規矩矩地一襲盛裝打扮,依舊難掩外貌與心理上的衰老,早沒有了在蘇州時爭寵扮美的心思。瓔珞心中難免酸楚,“兩位姨娘過的可好?”
兩位姨娘在經曆了變故之後,也學會了審時度勢,二夫人恭敬答道:“勞煩貴妃娘娘掛心,民婦們一切都好,俊官兒對我們兩人真是當長輩般的孝敬。”
“阿瑪和額娘都不在了,我們姐妹身居後宮,不像嫁到普通人家的女兒那樣,能隨時回娘家來,想幫家裏也是有心無力,幸虧還有兩位姨娘在。”
“這原該是我們的份內事,貴妃娘娘路上辛苦了,快請到屋子裏休息吧,民婦已經讓丫頭們把您之前住的屋子收拾好了。”
瓔珞早在後宮鍛煉了出色的觀察力,一路且行且看,發現府中長廊有多處油漆剝落的現象,當年讓阿瑪頤齡引以為豪的園藝布景也大多荒置了。看得出來為迎接自己的省親和明俊的婚事,府中曾努力翻新過,卻還是難掩衰敗。她停下腳步問道:“兩位姨娘,家裏的日常開銷可夠用?”
兩位姨娘對視一下,三夫人笑得勉強,“當然不能跟老爺在世的時候比。”
二夫人看出瓔珞臉色凝重,生怕三夫人不滿足於現狀的訴苦回答惹惱瓔珞,忙解釋道:“人老了,也沒那些心思打扮了,我們兩個老家夥每日誦經念佛,日子過得倒安穩。”
“還是阿瑪在時好啊——”瓔珞聯想起多年前她們在蘇州的奢侈生活,難免感慨。
三夫人也對自己年輕時的風光生活有所回味,“是呀,那時候想要什麼,老爺眼睛眨都不眨的就答應。我們幾個總說老爺有個秘密寶藏,錢多的花不完似的。如今要俊官兒一個人的薪俸承擔這一大家子的開銷,確實辛苦。”
阿瑪頤齡死的突然,突然到來不及交代自己的後事。家裏人都以為他會留下大筆的遺產,明俊曾經找遍老府,卻隻找到了幾千兩現銀,之後再沒有發現了。
“是我忽略了,哥哥成親以後恐怕府裏的開支更多了,我會每月送些銀子來貼補家用的。”
三夫人笑道:“俊官兒的福晉進了門兒,哪兒還用得著貴妃娘娘貼補啊?聽說親家穆彰阿大人是當朝的財神爺呢,蘭琪又是他唯一的孩子,光嫁妝就有足足一百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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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的隊伍已經進了府門。耳聽得外麵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端坐於正位的瓔珞簡直羨慕不已——如果自己也能有這樣一場婚禮就好了。因代表著道光皇帝,她不得不接受哥哥與嫂子的跪拜。
滿人的婚禮不同於漢人,新娘子不用大紅蓋頭蒙麵。六年不見,瓔珞發現美得如同天人的蘭琪容貌依舊,奇怪的是沒有絲毫身為新婦的嬌羞神采。她表情僵硬的在喜娘攙扶下完成一步又一步繁複的儀式,完全沒有了少女時代的鮮活靈動。瓔珞記得哥哥明俊曾經提起過,選秀驗身時的遭遇是明俊對皇後恨之入骨的原因之一,那次遭遇也使得蘭琪性情大變,抑鬱多年。
儀式禮成,瓔珞感覺自己比一對新人還激動。是啊,眼見有情人終成眷屬,該相信世間還是美好多過不幸吧。
宴席安排在後院,當年建造府第的時候,阿瑪頤齡依足了蘇州園林的小徑款曲,使得瓔珞所乘的肩輦在轉角處險些撞上一個人。
“什麼人敢驚了貴妃娘娘的駕?!”小桂子端足了承乾宮大總管的模樣上前嗬斥。
“草民是戲班的琴師,無意冒犯貴妃娘娘。”那人聲音沙啞,卻是語音平靜,頗有不卑不亢的氣度。
“戲班的人不好好在戲台那邊兒候著,怎麼闖到前院來了?我看你是非奸即盜,得拿下去好好審問。”小桂子揮手叫侍衛上前。
瓔珞側身看去,見那人是個身形清瘦、布衣長袍的斯文年輕人,忙製止了小桂子的狐假虎威,“不是說戲該開場了嗎?別耽誤了客人看戲,放琴師走吧。”那人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壞了,直到小桂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才聲音苦澀地說道:“多謝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