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盈死了!這一認知讓我的心突然一緊,窒息般難受。回過頭,我望進陵穆馳悲傷的眼中,他說:“小貝,她畢竟是你媽媽。”
所以,你的言外之意是給她在家立個牌位,生前沒有娶進門的女人,死後也要安在家給她一個名分?!我知道這個想法足夠諷刺,所以沒敢說出口,我怕我的自私讓陵穆馳反感,也許,我真的是個無藥可救又六親不認的孩子。
人都死了,我爭這些有什麼意思。閉上嘴沒啃聲,陵穆馳以為我在難過,以為我在為自己往日的行為內疚自責。他走過來,輕輕將我擁著,輕聲在耳邊呢喃:“患了胃癌晚期,隻是她要求不讓告訴你,怕你傷心,小貝,她很愛你,一直都希望聽你叫她聲媽媽。小貝,是不是真的怪我把你寵壞了?用這樣的方式疼你愛護你,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老妖精——”
他一手輕輕扶著我後腦:“我從來都怕你委屈怕你有心結,無論你要什麼我都會答應,我不知道該用哪種方式對你才是好的,我希望能給你最好的生活,滿足你所提出的一切一切。我給不起你一個圓滿的家庭,我做這一切,都是怕你因為沒有媽媽會留下陰影,小貝,我做錯了嗎?”
聽著他感慨的言語,一陣酸澀,抬頭看著他,我問:“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陵穆馳的眼睛深邃得像個無底洞,望也望不盡。他的愁緒沒有一點隱瞞的表現出來,繼續講:“你沒有惹我生氣,隻是覺得越來越讓我無能為力,我怕一不小心把你傷害了,總要求順著你的心意走,有一點不遷就都不可以。哪怕任性哪怕無理取鬧,你說什麼就必須是什麼,否則我會在不經意間逼得你走向極端。小貝,我怕我做不好!小貝,我該拿你怎麼辦?”
不知不覺將他抱緊,淚水無聲息滑落,流進陵穆馳敞開襯衣的胸膛裏,每一滴都是滾燙滾燙的。我不知道,原來自己讓陵穆馳這樣為難這樣害怕著,我把他的百般遷就當成理所當然,從來沒有考慮他的負擔,他是否能夠承受?
原來我是這樣自私,自私得隻為自己著想,從來沒為別人考慮過。陵穆馳平時話很少,他也很少跟我說這麼多話,或許真的承受不起了吧,所以他試著想要調解。
忍住哽咽,我說:“老妖精,對不起。”
聲音裏依舊掩不去哭腔,陵穆馳卻柔聲講:“傻瓜,對我——你是最不需要說抱歉的人,這些年,你早就融入我的血脈,融進我的生命,我的付出、拚搏、成功、還有忙碌,都是想讓你像公主一樣無憂。我看著你成長,以前還要我牽著走路的半大小孩,一點一點長高,長大,可是,怎麼就沒有看你懂事兒呢?!依然是個問我要糖吃的半大孩子,因為長蛀牙不給糖的時候,就哭著吵著鬧騰。”說到此,陵穆馳頓了頓,他的聲音變得優柔而蒼涼,融進空氣裏,異常無可奈何而悲傷:“可是某一日,我以為還沒長大的孩子——說要嫁給我。”
我的身體,隨著他空靈般的聲音在他懷裏僵住了。感覺到我的變化,陵穆馳將我摟緊,話語繼續響起:“我從來扮演著父親的角色······”
“老妖精,別說了。”我仰起頭,望著他垂下臉看我的眼睛,心裏一陣絞痛,我知道我讓你難過讓你為難了,可是我不想讓這種負罪感從你嘴裏說出來,我不要聽你的指責,我愛你,這也錯了嗎?我說:“你解除婚約吧。”
陵穆馳愣住了,我沒有能力分析他此刻的表情,是錯愕、是怔仲、還有我根本看不懂傷痛。我說:“陵穆馳,我就這麼一輩子留在你身邊,不管哪種身份,我唯一的要求隻有,你別趕我走。也別想把我嫁出去,我誰也不嫁,我隻嫁給你。”
然後,我轉身準備上樓,可是我的身體依然很虛弱,當我再一次腳軟載地的時候,我也怨自己為什麼那樣不聽話的任性,再次讓陵穆馳擔心。他緊張的模樣讓我心疼,同時也讓我愉悅,我恨自己一點也不為蘇盈的離世而悲傷,更多的是輕鬆,輕鬆自己甩開一個阻礙。我在心底承認了自己無情無義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