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各表一枝。頭狼他們為了任務獎勵又喜又惱的時候，宋允慧和木遠正在體驗水下呼吸藥劑的神奇。
他們出城之前都帶了幾圈繩子，原來是為了上下陡坡峭壁、捆紮戰利品用的，反正也不占什麼地方。因為要往水底走，空手不便，木遠示範，在水底找一塊形狀較圓、大小合宜的石頭，用長繩打幾個活結，結成疏眼網兜一般的袋子，兜起來，拎在手裏，用來加重。
眼下，兩人正是各自拖著這樣一袋“潛水用品”，慢慢踩著海底的泥沙行進。
獨眼身材高大，一到淺灘就改遊為走，從而在海底留下了一串明顯的腳印。他們倆按圖索驥，正是沿著這串腳印往前探尋。走了大約十幾分鍾，原本平緩的海底山坡忽然變陡。
兩人在陡坡前停下腳步，小心觀察。
他們所在的這片淺灘海底，枝葉褐綠的水生植物叢叢生長，間或有黑色礁石略略凸起在泥沙間。可以看到各色小群的小型魚兒從其間遊過。時不時地，還有不知藏在哪裏的蚌類會吐出一串一串的氣泡。氣泡歡快地浮向水麵，總會招來附近的小魚。
這樣子的景象，一下了前麵的陡坡，就完全變了。陡坡連著一條黑黝黝的海溝，海溝離岸越遠，越是幽深，一直延伸向深海的方向。坡的兩側是叢生的巨大灰色和白色珊瑚，珊瑚之間，寬大的墨綠色海藻婀娜搖擺、彼此纏繞，迎向上方的陽光。
陽光透過海水照落，落在海底，蕩漾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明亮光斑。光斑隨著海水的流淌，仿佛魚群一樣遊動，遊到陡坡下，倏然消失了一大半。
木遠並沒有急著下去。他掃視陡坡下，一處一處仔細查看有無隱藏的危險。等到眼睛適應，他終於在兩叢珊瑚之間找到了獨眼的洞穴。那是個離陡坡不遠的地方，洞穴門口有一些巨大的魚骨，門口的兩邊則插著幾根深青色的鱗片。
那鱗片又長又直、尖端鋒銳如同利刃，正是獨眼換下的背鰭。
獨眼有領地，會簡單統帥同類，還會殺回馬槍，算起來，這洞穴口的簡陋裝飾，恐怕同樣是它有一定智慧的表現。
木遠想到此處，微微一笑，伸手一指。不料不早不晚、正在此時，宋允慧也伸手一指，還指的同一個方向。
兩人莞爾，對望了一眼，準備下坡。
木遠檢查了一下兩人拎的東西，給宋允慧發了一條私聊：“以前潛過水嗎？”
宋允慧搖搖頭，知道木遠還有下文，靜待他的解說。
木遠回頭望了望來處，又抬頭看了看海麵，目估了一下，道：“我們已經潛了十來米了。頭一次潛水，一般就是這個深度。你覺得胸悶、憋氣、頭暈嗎？”
宋允慧閉上眼感覺了一下，睜開眼，微笑著搖搖頭。
木遠放下一半的心，繼續道：“還是和剛才一樣，放鬆呼吸。每下一點，就做一下的吞咽動作。等到身體適應了，再繼續往下。”
宋允慧認認真真地點點頭。
木遠想了想，確定並無遺漏，略一踟躕，朝宋允慧伸出手：“我和你一起下去，慢慢走。”
宋允慧好笑地瞧瞧他忐忑的模樣，一邊大大方方遞過手去，一邊發過去一條：“你在害羞？”
她學生時代又讀書又兼職，早練出來了。認了大哥之後，又隻有木遠可以親近，所以才憋不住開玩笑。可剛剛說完，卻又覺得不妥。木遠既然是大哥從小栽培的秘密武器，到現在，恐怕他這個年齡該經曆的、不該經曆的，都已經嚐過了。
卻不料木遠臉上“騰”地一下紅了。他有些僵硬地別開臉去，一扯宋允慧的手，邁步就往海溝裏走。
原來他雖然也出過不少任務，但主要是為了實戰經驗——畢竟開槍殺人這種事，不經曆過，不可能做到冷靜淡定。而不像特工或雇傭兵那般，是為了利益糾紛，為了高額報酬。
何況孫堅待他，到後來已經情同手足。會害人一輩子幸福的孽緣，是不會讓他去碰的。
宋允慧驚訝地望著木遠的後腦勺，跟著亦步亦趨地往下潛。
——居然真地在害羞！
不過窘得人害羞總比戳人痛處好。宋允慧想清楚這一點，心下暗暗慶幸。
氣氛雖然尷尬，兩人卻沒有一個惱火。
木遠趁著宋允慧扭頭觀望旁邊的巨大珊瑚，回頭瞟了一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看上去珠圓玉潤，握起來軟軟的，其實肉不多。
他心下點點頭，恍然大悟：
——原來女孩子的手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