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初識王爺的時候,兩人牽著他的馬我的驢,遊走在青山綠水間。我們一齊對著湛亮的天空高聲對書。那會兒我也不嫌掉書袋是酸的了,王爺說一句子曰,我便對一句詩雲,嘻嘻哈哈。走著走著,不知為何,我牽著的驢變成了王爺的馬,王爺牽的馬變成了我的驢。
現在想起,依稀是因為途中,王爺悄悄將手伸了過來,握了我一下。
我神思飄了飄,不自覺接了下去,“詩雲: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念完頓罷,一窘。這才反應,自己應的,滿口的思情之辭。不自在轉過身,眼角餘光看到黑暗裏王爺似乎正撫著玉笛,一對眼亮亮閃閃。然而片刻後,那光亮沉了沉。
“眉君今日可是有心事?”
……自然是有。
嘴裏說:“沒有。”
秋夜裏的風有些大,窗外樹葉沙沙作響。我聽王爺那邊一陣悉窣,他終於躺上了床睡下。
約摸半個時辰後,我試探地叫了聲:“王爺?”
“嗯。”那邊應。
我捏了一掌心汗的手握緊又鬆,一陣失望。
“可是口渴要喝些水?”
我道:“沒……你快睡。”
一個時辰後。
我再次試探叫了一聲。就在我即將大喜的時候,他又應了,聲音帶了點異樣的低沉沙啞。他問我,“為何還沒睡?可是那邊榻上睡著不舒服?……不若睡到這邊?”說著悉窣似要起身,我莫名緊張起來,連聲道:“不用、不必。”
一直等到那邊再無聲息,又是一個時辰之後了。這個過程,何其艱難。
雙眼因為習慣了黑暗,房內一切依稀能看到。我躡手輕腳起身。
王爺的書房連同藏書室在王府東院單獨一座閣樓中,我料定皇城簡圖便存放在裏麵。
東院是王府重地,想進入書閣,需要通行令牌與鑰匙。
現今這兩種東西,都在王爺身上。這是我摸過了他除在金漆屏上的外袍得出的結論。
彼時,我遊走在房中,耳聽八方,心兼數用。最令人讚賞的是,我一邊行動,一邊還呼吸起伏,佐以磨牙,製造正在鼾睡的假象。
王爺的呼吸聲起承應轉地響著,比我的……文雅多了。
我一步步向他走去。
王爺睡在外側,臉朝外,臨睡前似乎一直都對著我那個方向。我現在的角度能瞧出他半個模糊的側臉輪廓,我發現,王爺的睫毛很長,鼻梁很挺,那側臉,分明十分俊秀。
他身上僅著單衣,簿被蓋至腰間。
我注視著這具沉靜的身體,心緊張得快跳出腔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