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事件”發生後,我常常自責。我不清楚學生家庭變故,不去尋找孩子“變壞”的根源,我隻會用粗暴的手段對待一個犯錯的學生。我傷害的不僅是一隻文具盒,更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的心啊!作為一名老師,我有責任好好引導孩子。於是,我決定在班上向全班同學,特別是向王莉檢討,並且和大家談談師生關係問題。當然,我不會將王莉父母鬧離婚的事情在班上講出來,那樣會傷害孩子自尊的。
班會課到了,我走上講台,就前天摔王莉文具盒的事情,先是承認了自己魯莽的錯誤,然後我話題一轉,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老師不是神,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情緒激動、武斷行事的時候,希望同學們能夠理解老師、配合老師的教育……”我欣喜地發現,全班同學都很認真地聽著,班長和幾個同學若有所思不住地輕輕點頭。然而王莉不為所動,不是趴在桌上閉目養神,就是扭頭向後與後座同學竊竊私語。見此情況,我心裏不太高興,但還是溫和地提醒她:“王莉,請你不要講話,耐心聽老師說完,好嗎?”我邊說邊看著她,可是她卻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講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了。我深吸一口氣,壓住火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為了從根本上改變班級紀律渙散的風氣,課前我組織班長和幾個學生代表草擬了一份《班紀班規》,對老師和學生的行為進行了約束。接下來我要宣布這份“規定”了,我用盡量平靜的口吻再次提醒道:“王莉同學,我非常理解你此時的心情,但能否請你稍等片刻,等老師將《班紀班規》宣讀完再講呢?”不承想王莉直視著我的眼睛,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用不著,我不想聽你說的廢話!”刹那間,教室裏寂靜無聲。
我一下子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苦口婆心,怎麼就換不來你的尊重和諒解?我該怎麼辦?是將她趕出教室,還是送校長室處理?可是這樣隻能使問題進一步激化,但如果置若罔聞,會不會滋長她驕橫的心理,從而引起班上調皮學生的效仿?畢竟我們班是個“問題班級”啊!
我手足無措地愣在講台上,頭腦裏飛快地閃過一個個念頭。忽然,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教師是個挑戰性工作,它需要我們有足夠的愛心和耐心。隻有用心愛那些不夠優秀的孩子才是真正地愛孩子。”是啊,王莉課堂上頂撞老師,讓我難堪,可她畢竟還是孩子,一個需要老師費心的孩子。身為老師,怎麼能因為孩子一句無禮的頂撞就失去理智,從而導致事情向嚴重的方向發展呢?何況今天她的表現相比於前幾天的“瘋狂”已經好許多。
想到這裏,我靈機一動,用充滿深情的語調對同學們說:“不錯,王莉同學解釋得非常好。剛才我說的確實是‘肺話’,是老師的肺腑之言。作為你們的班主任,這樣的話我還沒有說完,請大家耐心聽完我的講話,好嗎?”王莉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會以這種方式對待她粗魯的冒犯,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之後,我便繼續進行我的講話,直到將《班紀班規》宣講解釋完畢,又組織同學們修改完善之後才結束。
一場疾風暴雨就這樣還沒有發生就風平浪靜了。下課後,同學們紛紛圍了過來,有幾個懂事的學生還小聲安慰我:“老師,別難過,她就這樣。”我瞥了瞥王莉,此時的她低著頭蜷縮在角落裏,看得出有些內疚。
事後我冷靜地回想,那一次班會課我雖然承認了自己不該摔王莉的文具盒,但話語中明顯帶有為自己的衝動辯護的意味,難怪孩子不想再聽下去。好在關鍵時刻我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利用語言的機智轉換,將“廢話”巧妙地變成“肺話”(發自肺腑的話),成功傳達出自己對學生的一片良苦用心,在不動聲色間將可能引起的一場課堂衝突消弭於無形。第二天下午,我買了一隻同樣的文具盒賠給了王莉。看著嶄新的文具盒,王莉表現出了難得一見的羞愧神態。經過這一次“較量”,我發現王莉這塊難啃的“骨頭”開始有所轉變了。
我們的教師在“問題生”上常常會栽跟頭,而之所以栽跟頭,又往往因為學生不經意的言行引發了教師的勃然大怒。這樣的後果是教師被學生“牽著鼻子走”,甚至被學生戲弄,這對修複原本就很緊張的師生關係沒有一點好處。如果教師有足夠的語言機智,便能輕而易舉地跳出師生對壘的怪圈,走向柳暗花明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