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驚喜地看到,在我取掉了護生罩子之後,那些人類,一個個探出了頭來。麵對失去家園和親人的痛苦,他們沒有歎息,沒有悲傷,而是默默地開墾著山間農田,采野果,獵野獸,開始了重建家園的漫漫長路。我知道,這些平凡、渺小卻又偉大的人們,他們比那些什麼魔龍,什麼竹雨,甚至比我這個什麼南越之神,還要堅強得多,還要有能為得多。他們將在這變得分外美麗的大地上,在這千山萬水之間,誌存高遠,永不服輸,永遠地生存繁衍下去,永遠都是這塊大地的主人!
同樣不服輸的,也還有魔龍。這是個逆天的存在,它做了太多的禍事。可是,那掉落在牂柯王城邊上的頭顱,那頭顱前絕不東流的潺潺河水告訴我,它不死心,它還不死心!雖然它已經不可能再有什麼動作了,可是它仍然沒有屈服於天!它在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在向天表達著自己的憤怒,與不屈!
我憤怒它,憤恨它的反人類,反和平;可是我又歎息它,歎息它的不屈,與堅強!
做完了這一切工作,我來到了原來的赤河灘邊。現在,這兒已經成了一條大江,雖然沒有原來的牂柯江那麼寬闊,卻也算是一條不小的江河了。我看到,在這條被定名為“烏江”的大江邊上,正有一隊一隊的人們,在建設著一個個山村、城堡。在他們中間,一位身穿白衣,挺著大肚子的女子,戴著一頂用柏樹枝編成的王冠,目光堅毅而深遠,正癡癡地看著北方,看著牂柯王城的方向……
時間在飛速流轉,不知道多少時候過去了,一座座村莊已經星羅棋布地出現在烏江兩岸,出現在牂柯王城的故地。那個頭戴王冠的女子,生育了一個兒子,現在她的兒子長大了。她將兒子的父親的事跡,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兒子,讓兒子成為了牂柯國的王,還為兒子取了父親的姓氏——樓!
某一刻,遙遠的南方,回來了一隊人馬,一個個頂盔貫甲,打著大漢國的軍旗。他們走得很疲憊,身上蒙著層層的征塵。走在頭裏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將領,十分英俊威武。我飄浮在空中,我看得見他們,他們卻看不見我,看不見手持金劍,騎著白馬的我,我忍不住心裏一陣陣地發酸,涕淚長流!
那將領十分詫異地望著周圍的景色,我可以想象到他內心的感受。所有的士兵都是一樣的感受,那就是他們再也見不到去時的平川大道,見不到歡送他們的子民,他們隻看到一處處的窮山惡水,和一個個荒涼的村落——當然,還有立誌要將窮山惡水征服在腳下的牂柯族人們,還有這些英雄們!
唐蒙將軍!我默默地望著這個疲倦的將軍,心裏在默默地念叼著。你放心吧,在南越,沒有人敢對你怎麼樣。我會一直送著你,直到你到達巴郡,到達大漢的土地。我雖然在你南下的時候,離開了職守,沒有能夠護衛得你周全,可是在你回程的時候,我一定不會辜負了大王的使命,一定要保護好你的!於是,我目送著他,一直走過牂柯王城的遺址,在這兒有一小段牂柯江,我送他平安地過了江。
做完這一切,我也迎來了自己的新娘:深深。我和她手牽著手,走到了牂柯王城附近,在那月亮湖的邊上,那兒是魔龍想要出世的那個山洞。我騎著白馬,仗著金劍,戴著金盔,牽著深深,慢慢地走進了洞裏,睡著了——這一睡就是千年,直到某一天,我聽到了洞外傳來的喧嘩聲,我感受到天降劇雷閃電,於是我醒了過來。望向洞外,我又看到了一頭長發,俊朗英武的竹剛,看到了牽著深深的自己,也看到了已經變成我的妹妹的古海棠,和跟著我們,一身書生氣的唐蒙將軍,看到了一切!
於是,我忍不住,再一次涕淚長流!
——全書完2011年7月15日午後,於作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