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子硯是在哪裏見過這個叫做紫嫣的女子,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竹林的另一端,也就是江湖上盛傳的可以起死回生,可以從閻王手裏要出人的醫館。隻要踏進這個醫館,也就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來訪者的求醫請求,這醫館的主人已經答應了。除非你已經完全徹底的好了,不然醫館的主人不會讓你離開。
本領及其高的人,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怪癖。
子硯扶著薛玲瓏坐在竹製的椅子上,轉身再看紫嫣的時候,她從一個架子上拿下了一個玉瓶。
“這就是解藥。不過,你要知道,即使服下了這解藥,還是需要有一個人,為了你死去。”
“什麼意思?”薛玲瓏的眉輕輕的皺在一起。這就是她一直以來所擔心的。
“薛姑娘以為,我們作為醫者就真的喜歡救一個人而殺一個人嗎?”紫嫣放下手裏的玉瓶,靜靜走到薛玲瓏對麵的位置坐下。薛玲瓏看不見,但是子硯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她的眼中是對於這種不得不殺人的痛苦與恐懼。
“姑娘的意思是,妙回春不是像江湖上說的那樣是殺人而救人,而是你們的醫術都是這樣一命換一命的?”子硯恍然大悟。他曾經在古書上看到過,有一族的人,以醫術著稱於世,但是他們的祖先大都活不長久,甚至是子孫稀薄。後來,有一位巫師對他們說,是因為他們救了本不應該活著的人,於是觸怒了閻王,折損了自己的陰德。於是,他們的祖先開始將所有可以單純救人的醫術毀了,留下的都是必須一命換一命的醫術。這樣,閻王便不會吃虧。說起來似乎是很好笑的一件事,但是事實上這一點都不好笑,甚至到最後演變得異常殘忍。許多求醫的情侶都因為這樣從此天人永隔。
紫嫣點了點頭,猶豫的看著子硯,緩緩的說:“需要你將自己的血給她。但是毒血在你身體裏的毒性會越發的強大,即便是你服了解藥也是救不好你的。所以,子硯,你仍舊需要拿你自己的性命來與薛玲瓏做交換。”
“好。”子硯立刻回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因為這本就是他來竹林之前所做的準備。無論結果如何,最壞不過就是一死而已。“隻要你有把握救回玲瓏的性命。”
“不行。”薛玲瓏斷然插話。“紫嫣姑娘也不必勞這個神了,我答應你的事情會讓子硯辦好的。那個人既然為了殺我如此的處心積慮,甚至是濫殺無辜,自然不會再容他活在這個世界上。”
薛玲瓏話還沒有說完,就隻覺得一陣眩暈,然後周圍所有的事物都模糊起來。耳邊最後的一句話,是子硯很輕柔的對自己說:“好好的活著,玲瓏。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的,不要內疚,也不要輕言放棄。”
仿佛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中的薛玲瓏還是當時的模樣。沒有認識南宮墨,也沒有失去子硯。更加沒有開始涉足這個艱險的江湖。一切都隻是十五六歲的薛玲瓏一次長睡之後的夢境。醒來時,依舊可以依偎在自己父親的身邊,品著茶,看著書。雖然沒有了與南宮墨的愛情,覺得心裏總是空落落的,但是那樣的寧靜也未嚐不美好。隻不過,對於薛玲瓏來說,她寧願這樣在痛苦絕望中心心念念著南宮墨,也不願意在失去南宮墨的夢境裏甜甜的微笑,所以,她蘇醒了。
醒來的薛玲瓏視線由模糊到明朗,映在眼中的是紫嫣發呆的臉頰。
“紫嫣姑娘。”薛玲瓏試著叫了一聲,發現自己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是已經可以說話了。窗外下著微微的細雨,那雨滴落在竹葉上的聲音她也是可以聽得見的。薛玲瓏的目光落在紫嫣搭在自己脈息上的手上,那隻纖纖的手冰冷,沒有溫度。
“看來父親留下的方法是對的。你體內的毒已經清了。不過,因為你中毒的時間過於長了,免不得對你的身體有所損害,想要徹底的恢複還是要修養幾日的。”
薛玲瓏點了點頭,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開口問:“紫嫣姑娘,子硯呢?他怎麼樣了?”
“他仗著內力強,在給你換血的時候勉強保住了命。不過,你也知道,那毒有多霸道。”
薛玲瓏黯然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薛姑娘,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好。”
“你與子硯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可以這樣舍了命的救你。或者我應該這樣問,他這樣舍了命救你,你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激嗎?”
薛玲瓏被這問題問得呆住了。倒不是薛玲瓏覺得難以回答,而是她突然發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叫做紫嫣的女子似乎對子硯懷著很深,很特殊的感情。似乎,是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