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人們就傳說著關於泰門身在何處的謠言。繼阿爾西德斯之後,第一個來見泰門的是那個憤世嫉俗的哲學家阿普曼塔斯。他很想知道是否泰門過著他所宣稱的那種生活方式。因阿普曼塔斯無論思想還是言談上都一貫把人視為邪惡的,但同時又盡量利用他們為自己謀利;而泰門不僅思想上認為人邪惡①,而且也不願跟他們往來。阿普曼塔斯極力說服泰門別那樣自找苦吃,要為了自己利益去利用無賴,因為這才是人們對待那些首先利用了他的人的正確方法。但泰門對此不屑一顧,拒絕受任何人的支配,或跟任何他所厭惡的人打交道。阿普曼塔斯認為泰門寧願過這種可憐寂寞的生活真是傻瓜;而泰門則認為阿普曼塔斯巴結那些他所鄙視的人真是個懦夫,所以將他趕走。

注:①這種觀點未免太極端。我們隻能認為是有些人邪惡,而非所有的人。這裏主要反映了泰門對那些假朋友的憤恨。

過後一些盜賊來尋找那些金子;他卻把金子大量拋給他們,叫他們拿去幹盡壞事,使得這些盜賊們大為吃驚。

之後他的管家弗萊維斯也來了,由於懷著對主人的敬愛和忠誠,他便前來找到主人,提出要在這裏繼續作仆人。他看見主人以前衣著富貴,充滿生機和快樂,現在卻赤身裸體,憂鬱憔悴,不禁流下了淚水。可泰門拒不承認與他相識,然後又不相信他那些關於悲哀和忠誠的話是真的。而弗萊維斯則表示隻要他能留下侍候主人,他什麼也不要。他顯得如此認真,感情如此樸實,使泰門終於承認這兒有一個正直的人。但由於他已從心裏徹底趕走了對所有人的愛,因此即使是自己的管家他也不願接受任何仁慈的行為,而是把金子給他,說如果可以就拿去讓自己過得富裕一些。當弗萊維斯最後的請求——“啊,讓我留下來給你一些安慰吧,主人”——都毫無效果時,這個可憐的管家隻好憂傷地離開了。

不過幾天後弗萊維斯又回來,還帶了兩個雅典首要的元老院議員。他們並非出於好奇想看看泰門的處境,也並非要幫助他——恰恰相反——是為了求他在雅典遇到不幸時給它以援助。因為此時阿普曼塔斯和他的軍隊已到達雅典門口,威脅著要又燒又殺摧毀城市。城裏沒有任何偉大的將領能夠抵擋他。在這緊急關頭,元老院的議員們記起多年以前泰門如何率軍打敗了敵人。因此議員們現在趕來請他出馬。隻要他願意統率軍隊作戰,他就將享盡榮華富貴和至高無上的權力。

這樣那些在泰門困難時對他有過卑鄙負義行為的人,現在自己遇到極大麻煩卻來求他援助了。泰門給予了他們嚴厲而無情的回答。連動一根指頭來保衛他們他也不幹。

“如果阿普曼塔斯殺死我同胞,告訴他

泰門我全不在意。”

泰門又指著旁邊一棵他打算砍倒作燃料的樹繼續說,假如任何雅典人想要擺脫麻煩,就讓他“到這裏來吧,在我用斧子砍倒這棵樹前,自己吊死。”於是議員們隻好離開了。

這樣城市就完全任憑阿普曼塔斯擺布了,然而他並沒有對它進行掠奪和燒殺。他聽從了議員們的呼籲,答應隻懲罰那些不遵紀守法或對國家法律有危害的人。

就在此前的一兩天,阿普曼塔斯的一個士兵經過離泰門的林中洞穴不遠處的海岸時,在一個俯瞰大海的地點發現一座墳墓,墓上刻有碑文。他不認識上麵的文字,便模仿著抄了一份帶給阿普曼塔斯將軍。從碑文上可見這是泰門的墳墓,它這樣寫道:“我,泰門,安息於此;活著時痛恨一切世人。”它記錄了這位人類的厭惡者泰門對所有世人的詛咒。

也許假如泰門在他幸福的時候不把人們想得那麼美好,而是給他們更多的愛,那麼在他們辜負了他的信任後,他也就不會覺得他們如此可惡了,從而也不會如此憎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