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冰兒,永遠都是林冰兒。
我有可愛的妹妹,愛我的爸爸媽媽,最親愛的青梅竹馬,還有心中最為重要的王子。
我愛我擁有的生活,愛著我所擁有的一切,我相信這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賜,而我,始終應該心懷感激。
可是我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我無法麵對我的所作所為,但是我卻控製不了自己,仍然要繼續這樣做下去。用卑劣的手段得到那些在別人眼中卑微得不值一提的結果。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不可,我輕易地替雪兒頂下了一切的罪責,哪怕是要全校通報批評,哪怕是要記過處分,哪怕是要失去保送的機會。這不是我一時衝動的想法,即使知道結果的情況下再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很多次我也問自己,到底自己在執著什麼呢?很多事情並不算嚴重,也不會要誰的命,她也不會出什麼大事,那麼我為什麼還要這麼執著的維護呢?
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見雪兒在隔壁發出均勻而溫熱的呼吸聲,我默默地躺著,好像完全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聽不到自己的心跳。雪兒的呼吸和心跳卻在漆黑的房間裏格外的明顯,而我就隨著這樣的頻率默默延續著自己的生命,好像我的生命已經和雪兒的生命融合在一起了,我的生命早已不是我的,我的身體早已沒有存在的價值,我隻是雪兒精神的延續,我所要做的一切,就是要她過得好,過得幸福。
可是好像她並不幸福,我感覺到雪兒很痛苦,她好像被迫地背負我的靈魂,在沉重的負壓下,踽踽獨行。我很想擁抱她,告訴她,她一直都並不是獨自一個人,我一直在她的身邊,用我自己的體溫努力地溫暖她,為她的幸福奉獻並付出著一切。
隻是我一直忘了問她,我所為她奉獻並付出的一切,她自己想不想要。
漸漸的,我覺得自己好像得了病。我越發地想要得到,或者說是想要雪兒得到,想要她得到舞蹈大賽的優勝,想要她在王子的麵前舞出最美好最令人神往的舞姿。
我分明地感受到她的痛苦,分明地感覺到她弱小的靈魂在黑暗的空間裏奮力掙紮。但我不忍放手,舍不得放手,像是一個靈魂控製一個本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我的心在痛,痛得一滴滴淌出血來,卻停不下自己的腳步。
我的腿確實是有傷,但我沒有腦瘤,確實沒有,從來都沒有。我一個人經過醫院的走廊,經過護士站的時候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她們在為雪兒惋惜,小小年紀就得了這樣的病。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分明地聽著她們小心翼翼的竊竊私語。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洶湧而過,流淌遍我全身的每一個角落。我是多麼的害怕,害怕得渾身發抖。但令我更加害怕的是,我所害怕的竟然不是雪兒的身體會不會有事,而是害怕雪兒會沒有精力,去參加比賽,取得我所想要她的得到的成績。
我偷偷地潛進了醫生的辦公室,在他們換班的空當,調換了我和雪兒病曆裏片子。我們一前一後進的診室,長得一模一樣,在這個時候調換我們的病曆,是唯一的時機。
果然,醫生和護士都以為生了病的人是我,最後,所有的人都以為,生了病的人是我。
裝病的感覺很好嗎?比我站在主席台上麵對全校的師生接受記過的懲罰還要令我感到痛苦。
我每天不停地接受著良心的拷問,每當看到別人關心的眼神,我都會想到也許那顆腦瘤此時此刻正在雪兒的腦袋裏慢慢地長大,一點一點地壓迫著她的腦袋。那些蒼白的藥片也許可以治她的病,而如今,卻一點一點滑過我的喉嚨,在我的食道上留下一道一道令我忍不住幹嘔的刮痕。
我不斷地引吐,不斷地讓自己將這些藥片一點一點地吐出來。雪兒和爸爸媽媽會心疼地看著我,在他們眼中我隻是因為疾病和藥物的副作用正在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楚。
但是隻有我自己,獨自多在洗手間裏偷偷哭泣,我知道我的痛楚是什麼,不是身體上的痛苦,就連右腿上的舊患在此時此刻也變得微不足道。我看著那些藥片混合著我的胃液和沒有消化完全食物一起流進肮髒而深不見底的下水道深處,那裏一顆一顆或許都可以拯救雪兒年輕的生命,而我卻將它們一顆一顆地丟進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靠在廁所冰冷的瓷磚牆壁上,那冰冷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傳進我的身體,深深地傳進我的骨髓深處。但是即便如此,也無法冷卻我腸胃和食道裏的炙熱。我的身體深處不停地灼燒著,灼燒我整個身體,一直灼燒到我的腦子裏,燒得我整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我卻依然不肯放棄,我甚至說不出要雪兒參加比賽拿到獎到底跟我能有多大關係呢?可是就像是病態的一樣,我一麵深深地懷疑著自己,一麵又執著得不肯放棄。
但是上帝好像是成心在跟我作對一樣,陳朵抓走了我,用來要挾雪兒。我害怕,害怕到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找不到滕安。我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在街上遊蕩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甚至不敢去報警。